星宝宝说：“语言是用来相互沟通的，这谁都知道，但语言也有善恶之分，还有谎言。说的简单点，你知道食物链这个词吧，在地球上人类无疑处在食物链的最顶层，而且是独一无二的，绝对的霸主。在这个星球上也一样，他们有支配和决定所有动物命运的能力。人们饲养鸡、猪、牛、羊用做食物；饲养狮子、狼、黑熊、猴子，把它们关在铁笼里供自己享乐；还饲养骡、马、驴、驼为自己服务，这一切都因为什么？因为什么这些动物只知道付出不图回报，心甘情愿成为奴隶任人宰杀？就是因为它们没有统一的语言。现如今不同了，它们具备了语言表达的能力，并且是统一的，这点很重要。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就会逐渐意识到，自己的实际作用和应该拥有的社会地位严重不符，从而要求改善自身的社会地位是顺理成章的也是很自然的事，过程和当初奴隶制的废除差不多。”

“那就把权利给它们，满足它们的要求好了。”

“你说的简单，给它们权利，这一给可就没有止境了，它们必然会无截止的要求下去，甚至有一天想超过人类。你记住动物毕竟是动物，不会因为拥有了语言能力而改变它们动物的本质，更不会因为人类的退让有所收敛。”

姚望思考良久说：“那就用武力镇压强制它们顺从，之前人类能够长时间统治世界，靠的不就是武力吗。”

星宝宝说：“你还不能理解语言究竟有多大的威力。这回好了，达到你的要求了，来的时候我问你，想到什么样的星球上去旅行，你说的要有山，有水，有动物，动物都会说人话。”

姚望嘴角向上一扬：“既然我们早就讲好了，你也答应我了，这就是预料之中的事，预料之中的事你还紧张什么，担心什么，有必要吗？”

星宝宝倚靠在床头上看着他的眼睛说：“常言说无知者无畏，你只知道好玩其它的一概不关心。说话和说话相差十万八千里呢，叫爸爸妈妈，一岁大的孩子就能做到，和你、我、静绮说话一样吗？会讲话的动物地球上也有，被人类饲养的八哥、鹦鹉，经过训练都能讲几句诸如：你好，谢谢之类的话，但那跟初学讲话的小孩子一样，仅仅学舌而已，并不清楚话里的含义。当初我们决定来子宇宙旅行时，根据你的要求，我设想的动物掌握语言的能力，也仅限于这个阶段，或者再进步一点也无所谓，仿佛猩猩小黑在夏令营那样。可后来发生的事情是我没有想到的，巨星放射出来的强烈光波，不仅使YW星球表面的水分几乎蒸发殆尽，造成严重的水的危机，而且还改变了动物的发声系统——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促使所有的动物在短短几十年里，就熟练掌握了人类语言。现在再加上你家小区里的爆胎——也就是这个子宇宙外围的大爆炸——可以肯定，必然会导致人类和动物之间的矛盾迅速升级，后果难以预料。”

姚望突然蹦出一句：“矛盾升级了又当如何，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动物，说到底也就是加快了某些动物的灭绝速度，不然还能怎么样？人类手里有武器，连变异后的螨虫那样的巨兽都不在话下，只要给他们时间，动物们有什么？”

星宝宝不屑地说：“你的这种自负表现，完全可以代表全体人类对待动物的态度，在你们眼里，人永远是人，动物永远是动物，不可同日而语，没有可比性，把人和动物放在一起做比较，简直就是对人类的侮辱。甚至连人类群体内部也要分出三六九等，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还常常把自己眼里蠢笨的人，比作猪、牛、熊、驴等动物。其实这不过是人类的一厢情愿，硬加在动物身上的，而它们又没有能力反驳，动物们为了生存无所谓笨与不笨。人类从直立行走发展到今天，并非完全依靠自身的努力取得的，这里面同样含相当大的运气成分，和巨星光波改变动物的发声系统一样具有偶然性，是受到宇宙中某一突发事件帮助的结果，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姚望问：“按照你的说法，人类和动物应该是平等的了？”

“那当然，人和动物相比属于高级动物，这一点不能否认，关键在最后两个字，‘高级’是形容，‘动物’才是本质。比如烹饪，不管是红焖羊肉、葱爆羊肉还是清炖羊肉都是羊肉，做法不同羊肉的本质不变，你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星宝宝边说边频频点头，好像把人和动物归于一类，是件令它十分开心的事。

姚望的脸耷拉着：“这说着动物掌握语言能力后，要和人类争夺权利的事，怎么扯到羊肉上去了，说得我都饿了。”

“看见没有，这就叫做条件反射，一提到羊肉你首先想到的吃，这说明什么问题，说明在你的潜意识里它就是食物，而没有把羊当做真正的生命来看待。我问你，你买过肉没有？”

姚望回答：“和我妈妈一起在市场买过。”

“看见卖肉的切肉有什么感觉？”

“买肉还要感觉，想吃肥的要肥的，想吃瘦的要瘦的就行了呗。”

星宝宝说：“那就是没感觉喽。我再问你，你见过人体解剖吗？”

它的话音刚落，姚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面部的肌肉控制不住一阵痉挛，扯动得双唇向两边展开，露出的几颗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了一起，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没——没见过。”

星宝宝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没见过就没见过，你怕什么，瞧你那呲牙咧嘴的样子。”

“人体——解剖。”姚望感觉说出这几个字都十分困难，仿佛不仅仅让他用嘴说，而是要亲自上阵似的：“也不是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话时两手抚摸着双臂上，由于厌弃而长出来的一层鸡皮疙瘩。

星宝宝得意地说：“这回儿有感觉了吧，你看你，一听说人体解剖立刻就有反应了，而且还那么强烈，买肉时看见卖肉的切肉，就一点感觉没有，同样是肉，为什么反差会这么大，这又说明什么问题？说明你们人类在歧视动物这方面，在心理上已经形成了习惯，这种根深蒂固的习惯几乎不可能改变，你不也说过，用武力强制动物们顺从的话吗。”

姚望反问道：“强制不行，给它们权利也不行，那你说，到底应该怎么办？”

“动物们只要求自己应有的那份权利事情就简单了，事实上要比这复杂的多，在没有统一语言之前，它们只需防范各自的天敌就可以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在语言的作用下，最终肯定会把矛头引向人类身上，因为只有人类，才是所有动物共同的天敌。先不说作为人类的食物，和供人类享乐的那些动物的感受，仅仅破坏自然环境这一项，就足够聚起星球上所有动物，包括昆虫、水生物、细菌甚至植物同仇敌忾的了，不然我怎么说后果很严重呢。别看我，究竟如何解决我也没有办法，这需要YW星球上的人类自己研究处理，你我都无法代替，这是它们自己的事。”

姚望抱怨道：“说了这么多原来你不管呢。”

星宝宝把他的话直接顶回去：“不是我不想管，这是人家自己的事，我们只能在一旁辅助不可以代替。事实上如果有一天，把所有的动物都鼓动起来矛头共同指向人类了，我还真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到那时人类唯一的出路只有离开。”

“离开YW星球？”

星宝宝的头沉重地点了两下。

姚望脑子一转局促地问：“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也发生在地球上？”

“这个不好说，眼下不是也有很多地球上的专家，热衷于教一些动物学习人语吗，目的无非想探索动物是否真的能够掌握人类语言，掌握到何种程度。动物语言能力的提高，必然会带动智力水平的提升，两者是相辅相成的。在你们地球人类训练的动物里，有的已经学会说谎了，因为它们发现，说谎可以帮助自己摆脱困境，得到想要的食物。说谎不需要人教，属于一种无师自通的行为。再发展下去，人类自身存在的一些不健康行为，比如诬陷，诽谤，泄愤，邀功等等，都会随着语言的传播，被动物所掌握并加以利用。”

姚望手指勾着下巴说：“动物们有这么坏吗？”

“这跟坏不坏没有关系，和动物们无所谓笨与不笨一个道理，因为它们是弱者，弱者在没有能力达到自己目的的时候，常常会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姚望说：“这样的话，那就不让它们学习人类的语言了。”

星宝宝的脑袋晃了两晃：“晚了，起码在YW星球上已经晚了，现在只能静观其变观察一下事态的发展再说了。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我也只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和猜测，不一定正确。行了不说了，天亮了，我该休息了。”说着星宝宝躺在床上，侧过身去不再看他。

姚望注视着单薄的棕色窗帘背后，已经把它本来的颜色逐渐染淡了的晨光，倾泻在靠近床头的桌面上，而后又被光滑的桌面折射到了屋顶，随着窗帘轻微地颤动，像夜色里水面上月的倒影。他想着星宝宝刚才说的那些话，觉得有点过于耸人听闻了，不就是动物学会了几句人话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应该会在今后的接触当中，起到使双方更容易沟通谅解的效果才对，怎么在它的嘴里说出来，事情的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静绮养的鹦鹉、松鼠、海龟都会说人话，热热闹闹的又开心又好玩，这个星宝宝简直是在杞人忧天。按照它说的，人类最终会被迫逃离自己的星球，这怎么可能，奔跑速度再快再凶猛的野兽，只需一颗子弹就能要了它们的命。可能因为星宝宝本身不属于人类的缘故，才一直在替动物讲话，但它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究竟动物会用什么方法把人类赶出星球。倘若鹦鹉不会说话，又怎能领会静绮的意思，飞到窗口看我在不在房间里？如果不会说话，即使看到我不在房间里，又如何描述给静绮听呢？领会主人的意图，并为主人做一些力所能及事，这难道不是语言带来的功效吗？姚望在内心里已经全面否定了星宝宝的假设与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