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贾攸病逝,虽说府里也算是有准备,却也少不得手忙脚乱一番,不光是刘剡兄妹未曾用饭,部分下人也忙得没工夫吃饭。
好在延平王府虽说没了权势,散了大部分家财,甚至连王府都没守住,钱财方面却是不缺的,几样菜色虽简单,却也是色香味俱全。
早就饿了的刘剡手持乌木筷子,看着眼前的小炒肉,面露迟疑,不是说古人守孝期间不食荤腥吗?怎么还会有炒肉出现在饭桌上?
哪怕这肉看上去并非常见的家畜肉。
“哥儿放心,这是野兔肉,并非荤腥。”
见刘剡未下筷,林安耐心解释道。
原来,虽说孝期有许多饮食禁忌,不提倡食用荤腥,却也不是一口肉都不能吃的,比如一些特定的鱼类、海产品、特殊肉类,以及蛋类的争议性食用。
只要不是在一些特定的场所,或者在外人面前,食用荤腥并不是什么需要严格禁止的禁忌。
加之刘剡兄妹年岁尚小,守孝的规则更是可以放宽许多。
听了林安的解释,刘剡方才放心下筷,哪怕饿了一天,可原身本就体弱,也不敢多吃,只用了一碗碧粳米粥,半碗虾仁蛋羹,几样小菜,几块小炒兔肉便放下了筷子。
待清清用完饭,紫苏帮小姑娘擦了嘴,便让吃完饭的小丫鬟带了小姑娘去后院休息,刘剡与管家林安并大丫鬟紫苏商量如何分派府里众人执事。
按照本朝律令,郡王妃丧事分为“初终、报丧、治丧、吊丧、入殓、出殡、下葬、祭祀”八大流程,如今贾有已然仙逝,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报丧。
贾攸仙逝不久,按照本朝制度,本该由刘剡亲自走一趟宗人府,将其死讯奏报朝廷,因着刘剡昏迷,故而宗人府一行,乃是林安去送的消息。
如今已经过了半日功夫,按说贾攸要是能够按照郡王妃丧仪的规格下葬,圣旨早该到了才是,到了此时,宫里还没旨意传来。
要么,便是宫里还没想好该给延平郡王妃以什么规格安葬,要么,便是宗人府懒怠,到了现在还没将贾攸亡故的消息上报。
以延平郡王府如今的地位来看,不出意外则是后者。
京城养着的宗室不知凡几,虽说宗室王妃的丧葬礼仪有着复杂又完整的一套制度,宗室人太多产生的后果便是,除去少数能在上面挂上号的几家,能得身后哀荣的,少之又少,何况延平王府这般连王府都被收回,只余一个空头王府名号的呢?
是以宗人府消极怠工,延平郡王妃身故的消息晚个一两天上报,实在算不得什么事。
“大爷安心,我再往宗人府走一趟,催促他们尽快把王妃仙逝的消息奏报上去。咱们府里不比寻常人家,总得要宫里下来旨意,才好安排王妃的身后事。”
林安放下筷子,起身道。
“林叔,你说母妃能以郡王妃的品秩安葬吗?”
刘剡满脸认真地看向林安。
“这...”林安面露迟疑,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可是看着自家小主子盛满“信任与期待”的双眼,老管家实在不忍心说出王妃几乎不可能能以郡王妃之尊下葬的真相。
若是当年上位是前太子,如今王妃仙逝,不说以郡王妃的品秩安葬,便是以亲王妃的等级治丧,也是应有之意,何况要是忠义老千岁登基,贾攸也不会这么年轻便仙逝。
刘剡不待林安回答,自顾自开口道:
“林叔不必安慰我,不用你说,咱们也该明白,延平郡王府早已没了昔日的风光,如今母妃头上还有个郡王妃的爵位,不过是当今看在父王当年的香火情,加之母妃当机立断,舍弃大半家私的情分上,说到底,忠义老千岁已经薨逝,父王也跟着老千岁去了,哪怕是安抚人心,留着我们母子三人的性命,也不算什么。可要是想要更多,却是不能够的。”
“大爷明白就好。”
良久,林安长出一口气,看着少年稚嫩却目光坚定的脸颊,无奈道。
“可是我却有些不甘心,”少年明亮的眸子在有些昏暗的屋子里湛湛生辉,窗外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开始聚集,北风呼啸,一场大雪悄然将至,却不能掩盖少年人眼中的锐意,接着又重复一遍道:
“林叔,我不甘心!”
如今无权无势,便是还有贾攸留下来的一些钱财,比起刘剡心中想要做的事,却是太少太少,按照少年临终前的想法,不过是想给办母妃一场风光的后事,如是而已。
“林叔,你说要多大的功绩,能够换母妃风光大葬?”
少年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老管家一时转不过弯来,仿佛刚才那个满是锐意的少年,不过是老人家一时眼花,看错了而已。
林安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说,没看错,小主子刘剡,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