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棱两可的含义,对宋锦珠而言,就是天差地别。
她嫁给周桓,成为宁王妃,虽然顶着王妃的名头,却要守着一个病秧子,说不定哪天就做了寡妇。
如果嫁给太子周宸,将来就是皇后,不仅自身贵不可言,还能给丞相府带来新一轮的荣宠。
坐在前厅的丞相夫人张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轻声安慰着她。
“珠儿,这件事我和皇后娘娘已经商量好了,如今来这里告诉宁王,也算得上仁至义尽。”
宋锦珠眉头微蹙,姣好的面容满是愁绪。
这世上最想退婚的人,非她莫属。
可宁王虽然是废太子,身后却站着长公主。
皇帝的后宫有许多公主,最得圣心的只有长公主。
二十年前皇帝病危,是长公主衣不解带守在他跟前。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长公主硬是在皇帝身边亲自伺候了五年,寻遍天下名医奇药,不惜以身试药,将太医口中中风不可逆转的皇帝照顾至痊愈,以至于自己的婚期也被耽误了,过了二十好几才成婚。
就为了这一点,长公主在皇帝心里的位置就无人可替。
若她们母女今日登门的事传到长公主耳中,长公主在皇帝面前挑拨几句,她还能顺利嫁给太子吗?
她轻叹了一声,柔声道:“母亲,再怎么说,宁王都是为了边关百姓才落得今天的下场,等会儿咱们姿态放低些,别让他觉得是咱们在逼他。”
“我自有分寸,你放心。”
张氏出身河间贵族,百年世家的教养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携着宋锦珠朝宁王行礼,礼数周全,“听闻长公主寻得医圣的徒弟为殿下医治,不知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
周桓抬手压下衣角,平静的面容下噙着一缕笑意,“劳夫人关心,才治了不到一个月,还看不出成效。”
张氏是见识过周桓曾经的气势的。
金戈铁马上的未来天子,一身戎装肃杀凛然,振臂得百呼,一言压九鼎,只远看一眼便心生敬畏。
尽管此刻周桓言辞柔和,她依旧不敢大意。
她朝宋锦珠使了眼色。
宋锦珠跨步上前,她今日穿着粉色流云锦裙,额间桃花钿映出少女如粉雪般的柔美。
她的声音也是恰到好处的温软,“殿下,这是相府从各地收集的药材,因为价高难寻,着实耽误了不少时日。只是不知哪一种对您的病症,索性都带过来了,请殿下笑纳。”
周桓的眼神落在宋锦珠脸上,不知在探寻什么。
宋锦珠还没有起身,双腿微曲,微微颔首。
等得久了,这道目光像有千斤重压在她身上。
她的眼睫慢慢垂落,额头逐渐起了密密的冷汗,大腿似灌了铅往下沉。
一言不发,便能将人压垮么。
她突然有点后悔这么贸然上门了。
太久没见,她都快忘了。
眼前的男人,曾经是贵不可言的储君,是万人敬仰的战神,即便落魄至此,也不是她和丞相府能够轻易招惹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厅中针落可闻。
周桓不开口,谁都不敢妄动。
看着女儿打颤的双腿,张氏满心心疼,却连嘴角都不敢落下。
终于,周桓移开了眼,淡淡开口,“你们若没有别的事,就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