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手搓冰粉
“阿娘,我去杂货铺买点东西。”苏虞和吴氏打了声招呼,这才拎了个小竹篮,拿了荷包出门。
出了甜水巷,路边有许多阿嬷、小姑娘提着篮子在卖花儿。
荷花、月季、凌霄花、栀子花、茉莉、紫薇花、木槿……都是夏日里绽放的花朵,苏虞一路走过去,居然看到一个小姑娘的篮子里放着一朵大大的夜昙。
见有人来,卖花人皆纷纷围上来。
“姑娘,买朵花儿吧。”
“小娘子,买花吗?”
“姐姐,要不要看看荷花,今儿早上才从荷塘里新摘来的花骨朵,放到水瓶里好好养着,能养好些天呢!”
苏虞看向说话的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身上衣服打满了补丁,但还算干净。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脸色有些消瘦蜡黄,但还是可爱的。
篮子里的花儿确如小姑娘所言,非常鲜妍,花骨朵上还带着水珠。买回家,插到花瓶里,起码能养个把星期,到时候屋子里都是香的。
她有心想把这篮子花都买下来,但她还要去买薜荔果,这花拎来走去,太阳渐热,怕是不等她回家就会晒蔫了。
小姑娘极有眼色,敏锐地察觉到苏虞的松动,忙道:“姐姐,很便宜的,这一篮子有十只花骨朵,只要二十个铜板。”
“十朵花,二十个铜板确实便宜。但我还要去买东西,实在不方便带着花。”
小姑娘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竹篮,知道生意做不成了,很是失望。阿娘怀孕了,她还想着卖了这些花儿能买两斤肉回去给阿娘补补身子。
苏虞有些遗憾不能把这些花带回去,不过还是美食的诱惑更大。
眼看苏虞就要离开,小姑娘很快有了主意,她追了上去,问道:“姐姐,您买我的花吧,我可以送上门。”
这倒是个好主意。
苏虞停下来,数了二十二个铜板给小姑娘。
“这花你送到甜水巷西街的苏家,就说是苏虞买的花儿,已经付过钱了。你把花给门房,让他交给大太太。”
小姑娘没想到苏虞还会提前给钱。数了数,多了两个铜板,忙要还回去。
苏虞拒绝了:“拿着吧,算是你的跑路费。”
“谢谢姐姐,我这就把花送家去。”小姑娘捏紧了铜板,提着花篮往甜水巷的方向跑了过去。
“姑娘,我这茉莉也是今早新采的,香得很嘞。一枝芽儿上有两朵花,只要一文钱。你买一篮子,添二文跑腿费,我也给送家去。”
“小娘子,你看看我这凌霄花,像晚霞一样漂亮,您要是簪上一朵,肯定比那湘妃庙里的神仙都好看。”
“还有我这紫薇花……”
小姑娘开了个好头,大家都知道苏虞是个豪爽大气的顾客,都忙着向她推销自己带的花儿。
可把苏虞吓得,差点就要抓着手里的篮子落荒而逃了。
她带的钱可不够把这么多花全买下来。买了阿嬷,买不了阿婶,还是把机会都留给其他爱花人吧。
就在苏虞准备拔腿就跑时,人群突然骚乱了起来。
前头摆摊的小贩突然挑着担子就跑了,苏虞还以为有城管来袭,又反应过来这时代没有城管,且这条街也默认允许城里城外的百姓来摆摊卖点小玩意儿。
一个卖月季的阿嬷眼疾手快抓住前头卖木槿的小少年,连声问道:“小伙子,发生什么了,怎么都跑了?这地儿不让摆摊了?”
卖木槿花的少年还急着去卖花领钱呢,使了老大劲儿都没办法挣脱阿嬷的手,只好回过头解释:“前头樊楼有个大主顾,正在大肆收购各种鲜花!来者不拒,有多少人家收多少。且不压价,市面上一文钱一朵的木槿花,人家也按这个价钱给,大方得很。”
“阿嬷您别扯着我了,咱们赶紧去把花儿卖了吧。万一去晚了,人家收够了不收了呢?”卖花少年说着,趁着老阿嬷愣神,手上劲儿松弛,一个扭身挣开她的束缚,拎着自己的花篮子就跑了。
他阿姐就在前头两条街卖,不知道她晓不晓得这个消息。正好去御街的路要经过阿姐卖花的巷子,他顺路好去喊一嗓子。
少年正想着,就见阿姐提着空篮子往他这个方向跑来。
少女看到少年,顾不上停下喘气,忙道:“四郎,樊楼有个大主顾收花,有多少收多少,按市价给钱。”
少女晃了晃自己装钱的荷包,铜钱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阿姐的花已经卖了,你快过去。人家还要收很多花儿,我现在就回家,让阿爹阿娘抓紧时间把家里花圃开的花儿都摘了送过来卖。”
汴京城外许多农户家里除了种田,还会在田埂、家门院子旁种上一圈花树,花开后不仅能赏花,卖花也是一笔不小的家庭收入。
更有条件的,还会专门开辟一个花圃来种花,清明寒食,百花开放,汴京城里的市民借着扫墓之机出城游玩,赏花看景,花圃主人也能赚到一笔不菲的门票钱。
这少年少女家,能有个专门种花的花圃,说明家境不俗。
少年闻言,却一把拉住的少女的手,问道:“阿姐,你确定现在摘还来得及吗?人家真的要得了那么多花?”
少女点头:“真的。听说后日在大相国寺有一场辩论赛,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去看,这些花儿就是主办方要的。”
确定还要花,少年连忙接过少女手中的空花篮,把自己的花篮交给她,转身就往出城的方向跑,边跑边喊:“阿姐,你去卖花。我跑得快,我回去通知阿爹阿娘摘花。”
少女也很默契,接过装满花的花篮,转身就往御街跑去。
在场的卖花人听说御街有这样一个大方有钱的主顾在收花,也看不上苏虞这个小小的买花人,纷纷拎着花篮往那边跑去。
没一会儿整条街就剩下苏虞一人。
苏虞不卖花,虽然有些想去看个热闹,最后还是按照自己最初的计划去了离家最近的董家杂货铺买薜荔果。
但她没想到号称货物最齐备的董家杂货铺居然没有薜荔果卖。
她又找了两个铺子,也没有。
苏虞这才突然想起来,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薜荔果的籽可以拿来做冰粉,大家只当它是一种中药材,可以活血化瘀、补肾固精。
所以她不该在杂货铺里找,而应该去药铺买。
苏虞转道又去了附近最大的药铺张老儿药铺,付钱称了两斤薜荔果,苏虞提着篮子出来,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皇帝无道……国将不存也……”
苏虞定睛看去,说话的是一位穿着三成新旧袍子的穷书生。
旁边有人问道:“于童生,你这话怎么说?”
于童生道:“这事儿还得从春天这场雨开始……”
苏虞凝神听了听,那位穷书生说的正是皇帝怒杀户部侍郎的事情,在这位书生的话语里,皇帝俨然是个残酷无情、昏庸无道的暴君。
听得周围百姓眼里皆露出哀愁,叹息道:“这可怎么办哟。”
百姓懂得不多,却也知道皇帝是明君还是昏君,对自己的生活有多大影响。
远得不说,就说前些年,先帝晚年沉迷长生之术,大兴土木,四处扩建寺庙道观和观星台,百姓除了正常缴纳的丁税和田税外,还得额外再摊派一个修建庙宇的费用,要服的徭役也多了一项。
日子那是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