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胡子了!”班主任老师站在课桌前,看着他轻声惊呼道。似乎是一种赞赏的口吻。他心下一紧,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回到家,他拿出镜子照了照。果然上唇部出现一抹淡淡的青色,还有几根较粗的胡茬别扭地支楞着。他厌恶地看了几眼。看来需要做点小动作了。
他找出橱柜里的镊子,毫不客气地将那几根较长的胡须连根拔掉。真是生疼。太短的不好拔,数量又多,只能用剪刀平贴着铰铰,不行等长长再说。
他在同龄人中率先长起了胡子。更可怕的还有越来越浓重的腿毛,就连个子窜得太快也让他茫然无措。他不仅没有丝毫“长大了”的喜悦,反而感觉自己像个未进化完全的野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从来不敢穿短裤出门,哪怕炎炎夏日也捂着长裤。他时常看着商店柜台里摆放的各式漂亮短裤艳羡发呆。
男孩子穿上精干的短裤跑跳打闹,多精神呀。可这种再简单不过的需求对他来说也是奢望。他心里就像有虫子咬噬般别扭和难受。
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他屡屡尝试着用剪刀或刀片将腿上的汗毛一点点修理干净,一不小心就会刮出道血口子。
可没几天又长出来了。跟挑衅似的。实在刮不完,他只能剥夺它们“露脸”在外的机会。如同那话儿一样,紧密包裹起来。
最可怕的还是第一特征的突飞猛进。他感到难以接受,每天都在祈祷不要再长大了,让它变得小一点吧。就像那个时期的女孩子祈求自己胸不要变大一样。这种认识愈发使他不敢暴露自己。哪怕只是裤门前的凸痕都要想办法遮掩起来。
上体育课要穿薄薄的运动秋裤。这也成了他的梦魇。他不能容忍前面鼓鼓的示人。
为了不当众出糗,他还异想天开的设计了专用带子束缚住,并用别针将线绳别住以防散落。
测试短跑时,他的姿势看着有点僵硬。想想都后怕,若是跑步时别针挣开,可就麻烦大了。
这种处境不仅造成生活不便,还有一个缺憾就是,他失去了和同龄人相互交流和拉近关系的场合和机会。
偶尔在校园墙根下,遇到几个同学聚在一起,神秘兮兮地互使眼色,说着一些外人听不懂的隐语,并夹杂着坏笑。大概是在交流茁壮成长方面的事吧。
这可没他的份儿。他匆匆躲闪而过。这方面他只能一个人干瞪眼、强忍着、自我体会着。
他家隔壁住着一户外来人家。阿南是他同学,倒是人缘极好。可惜跟他关系一般,且他招来的朋友良莠不齐。
某日下午,他家里来了一帮同学,吵吵嚷嚷的,不知在搞什么飞机。阿赞隔着墙都能隐约听见一个贱兮兮的男生在那叫唤。听那声音就是那个叫渐渐的无疑。
此刻阿赞那颗无处安放的八卦心啊。他把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听他们在那边讲什么浑话。可又听不太清,那个抓心挠肝啊。恨不得生出双透视眼和穿墙耳来。
那个贱贱的声音又尖锐地叫唤起来。天哪,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阿赞震惊之余,内心又妒又无奈。可惜他身为同龄人,却无法身临其境参与体验一下。
阿赞啧啧两声,表达内心的失望和小小的鄙夷。同时又有点莫名的小期待。
他开始陷入某种矛盾的幻想中。假如此刻他主动打破壁垒迎将过去,他们肯定会热情欢迎他加入他们的队伍和游戏。可这又几乎不可能。阿赞可是个带把儿的“小仙女”。
一墙之隔,欢声笑语是他们的,寂寞清冷是阿赞的。男孩子们青春期的一些特有活动注定与阿赞无缘。
如此亲密无间的年龄段其实也很短暂,等大一点有了羞耻心,就不会再开这样的“爬梯”了。假道学的他只能错过盛宴,顶多做做“叮当猫”。
当街头的小伙子们大喇喇叉开两腿坐在地上时,某些佯装路过的人会迅速偷瞄一眼那人两腿间隆起的块垒。也不知有什么吸引力。也许正是缺少和同龄人打成一片的青春经历,反而衍生出一些另类的怪癖。
他真成了个“局外人”。对于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来说,这种无形损失太大了,甚至影响一生的心理健康。
别人可不管这么多。反正你与众不同风必摧之。尤其是对那些可以恶意揣度、调笑和指摘的异数。你不是自诩纯洁无邪吗?那就别怪我们像推倒积木一样摧毁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