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面对瞬时反应过来,抬腿横扫的中年人,他微微侧身,含胸收紧肋部肌肉,狠狠朝一旁的特勤班战士撞了过去,与此同时右手一翻,带起一抹清冷银光。
轰的一声,战甲表面激起一阵能量波动,那名战士直接倒飞出去,整个人嵌进了走道墙壁,而李苦海那记势若千钧的鞭腿,仿佛压缩着前进方向的空气,擦着云慕的肋部猎猎而过,最终落寞地触地便再没有抬起。
半截裤腿已被划开,耷拉着,鲜血淋漓。
这点外伤根本不至于让他放弃战斗,但李苦海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手下木然的面孔,一把雪亮的手术刀从其后绕过,正贴着他的颈动脉,甚至都能看清冰冷的刀锋周围,领口露出的皮肤已经粟起微小颗粒。
接二连三的意外实在来的太快,快到姜奇都有些意识错乱,特勤班身穿的动力轻甲,是单兵特种作战的标准装备,通过巧妙的鳞片型设计将动能最大程度缓冲吸收,并导向地面,整体战斗全重只有不到80公斤,却可以轻松扛住800公斤的正面撞击和轻武器直射。
就这么被撞进了墙壁,胸口护甲凹陷。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弃之病房不顾,要去对上一个保镖头子,最后却又劫持这么一名毫不起眼的手下。
所有人都怔怔无言,沉默看着保镖背后那个安静到极点,又冷酷到极点的青年,不敢有一丝妄动。
片刻之后,李苦海按捺住心中的震惊,生起最后一丝希望,面无表情道:“什么意思?”
云慕稍稍立起刀刃压住动脉,不带一丝颤抖:“把那个女孩交出来。”
“我说过,我不知道什么女孩。”
李苦海淡淡看了一眼,好像完全不把手下的性命放在心上,然而刀锋立起之时,他眸底一凝终是逃不过云慕的眼睛。
而与李苦海的故作镇静不同,自己手下的这个女人,才是真的平静。
云慕无暇去想到底是料定自己不敢动手,还是真的连死都不怕,多耽搁一秒,宁欢歌就多一分危险,与这些人博弈,动手远比动嘴有效。
懒得再啰嗦,手腕一扭,纤薄的手术刀竖起,顺着他的脸颊从上到下轻轻一划。
这一划来的无比的轻盈迅捷,冷酷无情,众人还未及倒吸一口凉气,一道5厘米长的口子便清晰的出现在这名面色漠然的保镖脸上。
然而奇怪的是,刀锋所过,保镖竟没有呈现任何痛苦之色,也没有一丝表皮收缩,嫩肉翻起,鲜血涌出,这一刀实实在在划在了他的脸上,却更像故意划在每个人的心头,叫人一阵头皮发紧。
“住手!”李苦海阴沉着脸,浑身骨骼爆响,可见愤怒到极点。
一刀之下,云慕明显感觉女人身体一僵,颈处寒毛竖起,心脏不正常的跳动起来。然而他只是冷冷晃了晃手中的刀刃,威胁道:“下一刀,我可能就未必能控制好这个力度了。”
谁也无法随手一挥,只切开人的表皮而不伤及一点内里,这道5厘米长,2毫米深的口子,切开的只是覆在脸上的一层生物质聚合材料,纵使如此,这一刀的精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姜奇和江流若有所思地对视一眼,这才有些缓过神来,看着那名被扣住的保镖,眼神变得锐利,马上打出个警戒的手势,特勤班迅速作出反应,拉起那名嵌入墙壁的战友,四人一排,将走道两头彻底堵了个严严实实。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声音有些沙哑,却足够沉稳,这是覆着面具的保镖第一次出声。
云慕冷笑一声,手指轻动,柳叶一样的轻薄刀锋贴着他的脖颈漫无目的地滑动,好像随时都会轻轻一拉,开出血色的花朵,结束他无足轻重的一生。
双方似乎在比拼耐性与胆量,看到底是你敢捅这一刀,还是我先低下头颅,就在刀刃不经意滑至咽喉,所有人毫无准备之下,云慕忽然残忍地一刀切了下去。
这一刀惊得李苦海双眼欲火,也惊得姜奇与江流一身冷汗。
然而突起的喉结竟是生生被切下,露出一截光滑平整的皮肤,肤色更是与周围有异,随之轻轻一挑,一个带有变声功能的人造喉结应声落地。
女人大口喘着粗气,云慕却像没事人一样,确切的说更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认真看着锋利的刀刃,在颈间一颗颗激凸而起的颗粒上剐蹭,冰冷无情。
“我说了,把那女孩安安全全的送回来,如果她受了一点委屈,我不介意十倍报复在你身上。你的儿子是我打的,但你们该做的也做了,是不是应该扯平了,如果还要继续,没问题,冲我来,和那女孩没有关系。”
云慕顿了顿,好整以暇看了眼少校姜奇,淡淡问道:“少校,我是不是今天干什么,警备区都给我兜着?”
姜奇只愣了愣,旋即双脚一靠,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正色道:“我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你的安全,至于你要做些什么,我可以当没看见。”
耍无赖,军队从来都不怵地方势力。
这是句实话,任务确实说了配合行动,然而又不尽然,毕竟司令也想不到会是眼前的局面,真的杀人放火也不可能放任,但事到临头,彼此威胁放点狠话,姜奇自然不介意配合。
而且同样是威胁,在雾海,能直接把刀架在神秘的红姐脖子上威胁,就是他这个少校,也不敢想,尽管他仍然没搞懂,这小子是怎么发现那是个女人,没有喉结,没有胸脯,甚至没有一点娘们气息。
可实际上,云慕才是唯一还不知道红姐是谁的人,不知道这个女人在雾海地下世界,有着怎样的能量,他只知道这个女人能让李苦海听话,能把儿子扔出去当诱饵,是眼前用来威胁陆家最合适的猎物,这便够了。
只要是女人,总有女人天生的弱点,比如她的脸,很古老的威胁手段,几乎百试百灵,比如她的命,谁都会惜命,越漂亮的女人越惜命,刚才的两刀,是威胁,也是在试探。
云慕当然心里清楚,他不会真的去划花一个女人的脸,更不会众目睽睽下抹了女人的脖子,这是种博弈,所以他表现的很不以为然,甚至看起来心理有些变态,就像在餐厅做过的那样。
然而他终究低估了人性的复杂,小看了女人的心肠,除了生出汗毛倒竖,呼吸急促的生理反应以外,这个女人竟然慢慢压下恐惧,偏过头冷冷笑道:“能在苦海手下劫持我的,你是第一个,我很佩服你的胆量和身手,但我从来不受人威胁。”
“别说你敢不敢在我脸上刻下十刀,只要有一刀落在那个叫宁欢歌的女孩脸上,你都得心疼,这一局,从一开始你就赢不了,不是么?”
女人的嗓音并不难听,但配上这张麻木的男人面孔,还不如戴着变声器听来顺耳,说到云慕此刻的痛处,不由腹诽起这个少说40开外的女人,平日里到底有多不和谐,才会生出这副铁石心肠。
“要不你试试?”
话音刚落,一道华光掠过女人的颈动脉,齐眉而停,云慕三指捏着刀柄,任几滴晶莹的血珠在光可照人的刀头凝而不散,来回滚动。
稳定如斯,触目惊心。
李苦海已是双目通红,鼻翼翕动,牙齿更咬的咯咯作响。
然而女人只是皱了皱眉,轻蔑笑道:“第一刀不见血,就别装什么狠人。”
这一刻,便是刚才挥出惊艳三刀的手,也微微一颤,一滴血珠无声掉落。
用警备区给了压力,云慕以为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凶狠,但经此一比才明白,在这个女人眼里,他的一切所为都是虚张声势,舍不得宁欢歌的命,就别想用她的命做威胁。
云慕忽然生出强烈的想要揭开这层冰冷面具的冲动,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心肠如此之硬,行事如此之狠,对儿子狠,对她自己更狠,继续这么纠缠下去,最后退缩的肯定是自己,而自以为的胜券在握将荡然无存。
带着强烈的愤懑情绪,他下意识举刀便划,分毫不差地落刀在女人的耳垂边缘,正是整张面具生根所在。一刀过后,边缘微微卷曲而起,可以清晰看到面具与真皮之间,犹如触突一样的细密生物组织。
就在这时,莫名涌起一阵心悸之感,他知道不是来自于自己,是身前这个女人。
她慌了,远比刚才那三刀更为惊慌。
说到面具的生物质聚合材料,云慕并不陌生,它几乎可以完全贴合面部肌肉,如同原生皮肤,需要专用药剂长时间浸泡才可以软化揭除,当年和老赵出门,时常会用上。
偶尔实在赶时间,两人会下刀直接剥离,这需要极其精准的界面感知与力度控制,为此老赵那张老脸没少遭罪,直到自己对气劲的感知跃上一个台阶,才驾轻就熟起来。
云慕隐约把握住了什么,很自然的又划了一刀,界面分离,不伤真皮一毫,那丝心悸再现。
他玩味地看了眼李苦海,表情由愤怒转而慌张,云慕笑了,如释重负,很真诚地又划了一刀。
“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女人依旧冷漠,却掩盖不住声音中的急促与话尾的一丝轻颤,而且这话里的妥协意味已经足够明显。云慕没有接话,牢牢扣住她的脖子,继续精准地下刀,随着纤薄刀刃割开界面,下颌处的聚合材料已经掀起小半。
女人浑身僵硬,不可遏制地颤抖着,而云慕的刀,却在下一刻停了下来。
从他的视角,在那块微微翘起的材料阴影之下,几道粗如青蚕一般的恐怖伤痕渐渐显现了出来。云慕身上也有如此这般的陈年旧伤,但都及时用药物处理过,伤口愈合的很好,何况只是在身上,而女人脸上的伤,明显是人为,更确切的说是故意长时间不做处理才会留下的伤疤,连最现代的医疗技术都已经无法复原。
这一刻,女人所有的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似乎都有了她合理的理由。
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云慕缓缓收回刀头,翻起的聚合材料重新贴合上女人的脸颊,她的身体也渐渐松弛下来。
沉默片刻,云慕叹了口气,轻声道:“把宁欢歌送过来,刀我就下到这。”
“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