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章 拉一曲二胡曲作为你落水时的背景音乐。(1 / 2)追梦人之半梦居首页

雨滴滴答答地落着,蠹虫在有木质的板面上随意而蚀。居照宽特别喜欢阴雨天,不仅可以酣醉船中昼梦余,也能“得一日宽便是仙”。周信文却担心着潮湿的衣服又干不了了,看着仍在醉眠中的丈夫,对他翻了一个白眼。船里飘逸着一阵一阵的脚臭味,周信文以为是丈夫的鞋子散发而来的,她放下手中的裤子,转过身子去把鞋子拿到艄后头,她一边走一边凑着鼻子闻了一下,脑海里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把鞋子又放回了原地。周信文踅回艄后头,把坛子里的大咸菜赶紧拿了出来,一边说:“哎呀呀,再不拿就要坏掉了。”她把大咸菜放进瓷盆里,然后又舀水生灶,居竟松看见后,问:“妈,烧什么好吃的呢?”周信文回答说:“蒸大咸菜。”居竟松应了一声,又说:“我肚子饿了。”周信文对他说:“等会儿,等我把这个大咸菜蒸好了,就去给你们炕饺子吃。”说完,又担心道:“不知道明天什么天气呢。”居竟松站在船岩边一边撒尿一边说:“好天。”周信文添加柴火,问:“你怎么知道的?”居竟松回答说:“昨天听收音机里说的。”周信文说:“那就好了,明天晒蒸咸菜。”居竟松拎了拎裤子,高兴道:“太好了,可以吃梅干菜烧肉了”

忙碌了一阵后,周信文终于坐回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感到无聊的她找起了耳耙子,可东西就在眼前,还上穷碧落下黄泉地转着圈的又找了一阵子,好像家里出现了神秘的百慕大。周信文骂咧着:“出鬼了,放哪里了啊。”刚说完,她发现耳耙子被一包香烟挡住了,又自嘲道:“还没到七老八十呢,这记性怎么得了。”她坐在床上掏的很享受,一片黄灿灿的耳屎被拖曳出来时,周信文高兴地说:“这么大一个,发财了。”她还舍不得地在手上捻了一会儿,又用指甲剔掉那些碎屑,然后无聊地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她突然生起去游玩的心愿,镇上的风景她早就看够了,现在孩子大些了,生意也有了起色,日子虽然松弛了些,但也需要一些乐趣调剂一下,她也渐渐想要去别的地方看看,玩玩。

在周信文的强烈要求下,居照宽答应带一家人去南京旅游,他的兴致没那么高,一路上还说:“我对南京太熟悉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周信文白了他一眼,转眼看见迎面走来的老外在招手,一边说:“here。”周信文以为他是在和自己打招呼,也笑着和老外招手,还用英文说:“hello。”居照宽感觉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立马笑道:“人家没跟你打招呼,人家在跟后面的朋友说话呢。”周信文调转脑袋一看,立马尴尬地自嘲道:“哎呀,我还以为他跟我打招呼呢,我自作多情了。”

三个孩子走在前面,看见水果摊子,停下来要买。居子月拿到手里迫不及待地要吃,但她是第一次吃香蕉,竟然连皮也不会剥的直接往嘴里咬,然后一脸苦涩“呸呸”地吐着唾沫,说:“怎么这么难吃。”居照宽笑道:“笨死了,香蕉皮不剥怎么吃啊。”居晓月一吃一噎,脖子一伸一缩,夫妻俩看着两个孩子笑个不停。居竟松说:“爸妈,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吃午饭啊?”居照宽回答道:“那现在就去吃吧,附近随便找个小饭店,正好我肚子也饿了。”周信文调侃道:“你不是饿了,你就酒点到了。”居子月疑惑道:“才九点就吃饭啊。”

饭馆里还剩一张桌子空着,居照宽和周信文在前台点菜,居竟松看着少一张凳子,于是走到其他桌搬了一张来,他刚开心地坐了下来,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叫喊声,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骂道:“是谁拿走凳子的!”邻桌有人指了指居竟松,说:“刚那个小男孩拿走的。”女人看着居竟松训斥道:“谁家的小孩这么没教养,随便拿走别人的凳子啊!”居照宽付了钱后立马问:“怎么了?”女人对他说:“你儿子把我的凳子抽走了,害我摔了一跤。”居照宽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调皮不懂事,我替他跟你道个歉。”同桌好友笑着说:“好了好了,跟孩子生什么气!”

农历三月初三,宜煮荠菜花鸡蛋。

周信文先把粥给端到桌上,一边说:“这个天发神经了,昨天热的要死,今天又像在过冬天一样。”居照宽坐在桌上等粥凉,手指夹着香烟,他闻着荠菜煮鸡蛋的味道后便笑着说:“三月三冻得把眼翻,四月四冷的咯吱吱,吃了端午粽才把寒衣送。”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今天的粥,说:“今天吃山芋干子粥啊。”周信文应了一声,然后说:“这个山芋干子蛮粉的,吃在嘴里又甜又紧拽拽的。”说完,又端着一碗荠菜鸡蛋上桌,居照宽感慨说:“人就跟这个荠菜一样,老的特别快。”周信文最烦他一大早就开始多愁善感的,她总是乐观地,说:“老了还香呢,不然还吃不到这个荠菜花蛋呢。”

居竟松和居子月养了一只土狗,根据人家的毛色取名“阿黄”,兄妹俩在饭舱里龇牙咧嘴地抱着阿黄又亲又捏的,却恼得人家阿黄又摇尾巴又想逃走的,周信文调侃道:“狗都被你们盘死了。”居子月立马对狗道歉说:“莫生气,莫生气,气死自己没人替!”话毕,船舱里响起了一阵笑声。

居照宽问:“晓月呢?”居子月回答说:“她在床上停尸呢。”居照宽笑了起来,说:“跟她老子一样,爱睡懒觉。”早饭吃过,居照宽和徐承军便上岸了,两个人把不同种类的铜分拣出来,居照宽一边说:“化铜的时候一定要当心,要是有铜帽管子,一定要砸扁了才能放进去,不然会爆炸。”他看不得闲人,又对与狗玩的居竟松和居子月说:“你们捡电池去。”

他们一路捡电池一路玩,又叫上小伙伴们,大家比赛做泥人,在土上撒了尿,再和泥巴,然后把熏着尿骚味的泥巴摔熟,捏出千奇百怪的造型,弄的自己的脸上头发上也沾着尿泥。一个游戏结束后再找下一个游戏,阿黄跟着小朋友们走南闯北,从船上到岸上,爬坡逛街,看日落月出,分享着他们的童趣。走到北头便是洪泽湖的堤坝,心随视野可以涣散的更远,湖天相接处仿佛将这个世界阻隔开来,他们住的船只是停泊在这片湖的其中一支小湖泊里,而这片宽落的大湖泊中运输船客来来往往,他们正航向那一条阻隔线,欲冲破天晓与黄昏。水闸那边是周信文一直叮嘱不准去的,胆大好奇的居子月越是要去看一看。附近有一个小土坡,青草萋萋印禅心,浮云缭乱不已。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坡上的“垃圾”。看着其他人畏手畏脚地推搡着,居子月自告奋勇地凑上前去打探,并说:“你们这些胆小鬼,我去。”原来,是一具婴儿的尸体,小伙伴们尾随其后都吓的四散逃离。

居子月回家后激动地分享给小妹,说:“我真的看见了,她已经死了,连件衣服都没有。”姐妹俩躺在床上,居晓月害怕又露出哀伤的面容说:“好可怜啊。”居子月故意逗引妹妹,说:“要不明天我带你去看看。”居晓月斩钉截铁地回答说:“我不去!”居子月说:“就知道你不敢。”说着兴奋地盖上了被子,她哪里睡的着,脑海里都是那个被丢弃的尸骸。

脆弱的皮囊渐渐腐烂,再过几天,五官也没有了,再过几天,就剩下骨头了。居子月隔三差五地还去观察,最后一次去的时候,一只野狗嘴里叼着一根骨头。居子月第一次发现自己对这种事情不但不害怕,还非常的想去听去看。她先问:“妈,那个孩子为什么死了没人埋呀?”周信文坐在矮凳子上,把篮子拿到脚边,说:“那边掉下湖死掉的孩子多,所以我叫你们平时少去那边,你又不听话了。”居子月央求着说:“妈,再给我讲讲故事呗。”周信文发现,二女儿真是遗传了自己,但胆子比自己还大,她一边剥着紫色的花毛豆一边说:“给你说一个《借花圈和偷花圈》的故事。”居子月也坐在板凳上,听的比上课时认真。周信文说:“有一个以偷花圈为生的人,到了晚上他就去墓地上偷人家坟茔上的花圈,第二天卖给办丧事的地方。这一天晚上,他听见墓地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于是躲在一旁偷偷看着,女人蹲在坟头哭着腔说,‘家里揭不开锅了,孩子们也快饿的不行了,实在对不起,我是向你借个花圈救救我孩子,好吗?’躲在后面偷花圈的人听完回答她说,‘好的。’女人以为是坟头的鬼的应答,当场吓死了过去。”周信文说完,居子月被这个人吓人吓死人的故事听的仰头大笑。周信文也笑着,然后说:“红宛就买不到这个‘九里香’呢(九里香,花毛豆的别名),不过红宛的大青豆倒是不丑。”说着,阿黄摇着尾巴跟过来了,周信文看了它一眼,嘲笑道:“刺毛拉孔的!(方言,头发凌乱的样子。”居子月想舀些早上的剩粥给它吃,打开盖子一闻,居子月大惊小怪地叫着:“妈,粥馊了。”周信文淡定地回答说:“没事,留着我发面用呢。”居子月应了一声,她打了两勺粥倒入狗盆里,阿黄是饿了,馊粥也吃的狼吞虎咽的,周信文又调侃它说:“你是1959年来的哦!”居子月不解又笑嘻嘻地说:“没有,他刚才去找它老婆玩去的。”说完,周信文被女儿的话惹得笑了起来。

“你把作业给我抄,我明天给你带好吃的。”居子月把同桌的作业本骗到后,和每年陪着自己留级的小妹一起准备回家。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放学铃声的响起,归禽响暝的泥土路边,两人背着小布包,一步一跳地走着,居子月唱着自编的歌:“捡到一个手榴弹,扭一扭,转一转,炸得作业稀巴烂。”姐妹俩咯咯直笑,然后又重复地唱了一遍,

居子月突然看见宝贝似对妹妹说:“晓月你看,好多韭菜啊,我们拔些回去给妈妈呀。”居晓月疑惑着跟二姐走到田边,脏兮兮的小手拔了一堆秧苗,问:“那是韭菜吗?长这么多啊。”回家的路上总能发现童年的乐趣。在一户青砖瓦房的门口,堆满了人,好奇的姊妹俩钻了进去,见一男人把卧室的床挪开,其他人拿着铁锹不断地往地下挖,土里渐渐地渗出水来,突然有一条蛇游了出来,大家害怕的退了几步。蛇顺着泥水悻悻然地溜走了,然后又冒出来两条,围观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这底下肯定有金银财宝。”大家都在等待着某个特别的答案。继续往下挖,铁锹突然被一种力量阻断,一口箱子慢慢呈现出来。原来是一副棺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具穿着衣服的骷髅,鉴别后是个老人。住户说:“自从搬进来后每天晚上睡觉在床上,第二天早上就在地上。”他觉得很蹊跷,就请风水师傅来看。围观的人笑着瞟了他一句说:“你睡在一个老人‘上面’,他能不动你嘛!”居子月看的不敢走神,她像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两人一到家就跑到艄后头,高兴地把韭菜放在地上,说:“妈,今天韭菜多了。”正在烧锅箱的周信文回头一看,哭笑不得地说:“要死了,昏丫头,你们把人家的秧苗拔了!”居子月不好意思地大笑了起来,然后说:“啊,这不是韭菜啊。”居晓月嘲笑地说:“我就说不是吧。”说完,居晓月回到房间里去写作业,居子月兴奋地把放学时看到的趣事告诉妈妈,周信文一边做着晚饭,一边竖着耳朵听,心想:“唉,自己要是去瞧瞧多好。”居子月咽着口水地问:“妈,今天过节吗?我看见岸上有只鸡。”周信文笑着回她说:“明天你爹爹和大姐来呢。”她立马兴奋地说:“啊?姐姐来啦?”周信文回答说:“嗯呢。”又催促她,说:“写你的作业去。”说完,她准备去周爱珍那拿衣服,居子月也一直跟在后面。

居子月看见周爱珍,喊了声:“姨娘好。”周爱珍笑着说:“你是你妈的跟屁虫哦,你妈去哪你就跟到哪。”周信文坐下后问:“子月,你猜猜姨娘肚子里的宝宝是弟弟还是妹妹?”她们总觉得小孩子的话会灵验,居子月不假思索地说:“弟弟。”周爱珍笑了起来,说:“要是你说的准,等我生了,送一量子的红蛋给你吃。”居子月高兴地答应着:“好啊!”周爱珍挺着大肚子,把衣服展开,一边说:“这件是娃娃领,现在最流行的样式,还有这个布裙,她要是嫌长了,你拿来可以改,我特意做长一点的,短了就不好改了。还有,老爷子的这条裤子,我特意做的肥一点,腰的大小也好改的。”周信文笑着说:“我爸信里跟我说想要一条这样的裤子,他不知道这个料子叫什么,就说那种穿在身上滑抖抖的裤子。”周爱珍笑着说:“这个是丝棉的,夏天穿是凉快呢。而且这个料子也耐洗,洗个几水也不怎么变形。”周信文应了一声说:“嗯呢,我现在对料子倒无所谓,什么好料子都经不住河里的水去洗,洗洗就要滋掉了。”说完又邀请道:“晚上到我家来吃饭。”周爱珍高兴地答应着:“行额。”

爷孙俩一路颠簸,辗转了几趟车,终于抵达了植坝。周信文穿着护自衣一直在岸上等他们,看到老父亲高兴不已,对大女儿也是满眼的笑容。周信文高兴地领着他俩上船,说:“累了吧,赶紧上船歇会儿。”居希平穿着洁净的衣服,利索的短发,额前的斜刘海像细密的花蕊,及笄之年的她亭亭玉立地站在爹爹的身旁,她礼貌地叫了声:“爸,妈。”但看到衣襟前跟蜗牛爬过一样,眼角残着眦沟,头发上还窝着虱子的弟弟妹妹,居希平心里有些嫌弃,嘴角露出要笑不笑的样子,居晓月嘴甜的喊了一声:“大姐。”居希平笑着说:“嗯,我们又好长时间没有见了。”徐承军看着表妹也高兴地说:“妹妹你长高了嘛。”周信文早就准备了好了饭菜,留在锅里,就等他们来,说:“好了,都上船吧,把东西放下,歇歇,饭马上就好。”居子月和居晓月蹦跳着上了船,居希平走上条板紧张地害怕自己掉进湖里,周季山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走着。

为了弥补那些错失的时光,周信文买了好多布料给大女儿做衣服。居子月看见姐姐一会儿一件新衣服就生起气来,说:“妈妈你偏心,你只给姐姐做,不给我们俩做。”周信文笑着对她说:“姐姐穿完,你们穿。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给老三。”周信文拿着衣服等不及地对大女儿说:“希平啊,一会儿来试试看大小。”居希平应了一声,居子月也在舱房里摸着姐姐的衣服,小眼神里尽是羡慕。

晚上,居希平和外公睡一头,两个妹妹睡另一头,四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夜深了,周季山偷偷拿出零食给大孙女吃,一边说:“希平,吃吧。轻一点,别给她们听见了。”袋子细细碎碎的声音吵醒了两只“小老鼠”,馋的居子月和居晓月一夜没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