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板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就说。

裴南秋看着顾老板有些纠结的表情，不需细想就明白了顾老板的为难之处。

“顾老板，你直说便是。我们师兄妹三人绝不会把你透露出去。”

顾老板摆摆手：“没事，不管你们说不说出去都没关系，知道这事的行内人不止我一个人，我也没什么好替他隐瞒的。”

“我之前说了，乐杨镇靠丝绸织物发家，又不愁销路，所以镇上做我这一行的，相处也算是愉快。镇子上的铺子基本上数量很稳定，谁家最近走什么货，品质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

“不过在去年年初，突然从北陵城多了一户富贵人家。对，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个暴发户，甄家。”

说到这，顾老板挺起腰板正色道：“也不是我有意编排他家，只是他家真的是怪事连连。”

沐锦安抚他：“我与顾老板合作许久，您的人品我再清楚不过。”

顾老板心里熨贴，笑了笑继续说道：“这甄家原本在北陵城出了名的穷，又赖又穷。一家子没个正形，天天拉着他家那个七十岁的老娘到处要饭碰瓷，城里人都不待见他家，看见他家人都要绕着走。”

“不过去年清明节后，他家突然发达起来了。甄家老大甄海仁一夜之间，在北陵城的好地段买了三进的大院子，又招了下人，甚至还娶了三房小妾。”

“这倒是奇了。”沐锦眨了眨眼，“一个毫无经济来源的乞丐家族，这是碰上大善人了？”

“这个咱不好说，也不敢乱猜。甄海仁说是他家老太太行善积德，所以碰到了神仙显灵。”顾老板是个生意人，很多话都不会说死，不过明显也是不信的，“若真是苍天有眼善恶有报，那他甄海仁……注定是等不到的。”

“噗，咳。”景寒松听顾老板说的有趣，也没忍住笑了。

甄海仁一家能被全城的人排斥，肯定是没做什么好事。

顾老板委婉的说他等不到，意思就是甄海仁做的恶有损阳寿，应该等不到所谓的仙人来就会被黑白无常带走了。

顾老板也笑：“这些都不重要，各位就听个乐子，别当真。只是甄海仁一夜暴富，这是整个北陵城有目共睹的。”

“可钱财再多，入不敷出就总有花光的一天。”裴南秋给顾老板递了杯清水，“这甄海仁除了路遇仙人，就没有别的生财之道了吗？”

“这正是我要说的。”顾老板暗叹裴南秋心思缜密，“北陵城也算是一方仙城，虽比不得瑞龙城繁华，但生财的路子也是多如牛毛的。”

“可这甄海仁没选任何一条路，而是跑到了乐杨镇，包了一大片林子，跟我一样，做起了丝绸生意。”

沐锦觉得很违和：“他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在乐杨镇养蚕做丝绸生意？而且是只做丝绸，别的都不做？”

“对。”顾老板也觉得奇怪，“我从三岁起跟着祖父开始接触家族产业，直到而立之年才彻底接手。甄海仁贸然入行，根本没多少人看好他。”

“可这事奇就奇在，他一个连蚕和毛虫都分不清的外行人，愣是把这行做起来了。甚至自己的不够卖，还四处收购别人家的料子。”

沐锦眯起眼睛：“专门收这种有问题的？”

“没错，而且还是高价回收。”顾老板伸出手指，比了个一。

景寒松问：“是高出原价一成？”

顾老板手指摇了摇：“不是原价的一成，是市场价一倍。”

“嘶——”几人倒抽一口凉气。

在顾老板兄弟二人眼里，上不得台面甚至不能卖给客户的料子，在甄海仁那里居然还是抢手货？

沐锦算了一下这其中的利润，对为了保证质量而宁愿蒙受损失、放弃横财的顾老板更加信任和敬重。

“顾老板您可知道，甄家的主顾都有谁？”

顾老板摇头：“这就是人家的秘密了，不过据说甄家的背后，只有一位大主顾，就是他把甄家的货全都包了。”

景寒松掐指一算，又问顾老板：“那甄家是何时买的林子？”

顾老板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去年清明节后，端午节之前。”

“那他家第一批货何时卖出去的？”

“这个我知道，是去年七月二十。因为货品不够卖，他还跑去问我弟弟有没有货来着，我记得很清楚。”

景寒松冷哼一声：“这就没错了。怪病是在去年六月份在北陵范围内首先出现的，然后在中秋节前后才在其他地方大范围传播。”

果然，景寒松要调查的怪病跟邪神之力脱不了干系。

甄家四五月买地，六月份北陵城出现病例。七月二十卖出第一批沾染了邪神气息的料子，这些料子流入其他地区，所以八月份后其他地方买了料子的人被邪神气息侵染，怪病才会跟着料子传播开来。

而过年回家的老板娘不幸中招，说明即使到那时，邪神之力依旧盘踞在杨柳坡，甚至甄家的生意也一直在继续。

沐锦环视周围，想起那变异的霓彩蚕：“难不成，这里是甄家的秘密养蚕基地？”

“不像。”顾老板摇了摇头，“正常的霓彩蚕虽然不会乱跑，但那需要至少二角的五凤梧桐当做饲料和诱饵，引着霓彩蚕。这里光秃秃一片，用作养蚕基地的话，怕不是想把蚕饿死。”

五凤梧桐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灵木，一棵树上的叶子有红黄白绿黑五种颜色，是霓彩蚕最喜欢的食物。所谓的“角”是指五凤梧桐的主干分支数量，角的数量越多，年份越长，五凤梧桐的品质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