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归舟摆了摆手,心力交瘁:“等会儿再吃罢。”
“这怎么行呢?小姐,老爷刚去那两天你就每天只吃一顿饭,如今又昏迷了三天,粒米未进……”桃浅说着说着忍不住流下泪来:“小姐,你这几天,真是瘦的太厉害了,再怎么难受,也要吃点儿吧。”
浅淡的光从窗棂处投射进屋内,照见原本就清瘦的女孩苍白而憔悴,照不散她眉眼间带着的沉沉死气。柳归舟见桃浅这副模样,无奈只能端起碗闭上眼饮了一大口,转眼就控制不住呕吐起来,将刚刚吃进去的小米粥又尽数吐出。
方才幽香整齐的室内眨眼间一片狼藉。
不顾桃浅的劝阻,柳归舟不再尝试用膳,又坐回了镜前出神。
杨嬷嬷来了后,两人轮番劝说柳归舟,她却浑然未闻,一动不动。杨嬷嬷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转而怒斥立在一旁的桃浅道:“你在这里杵着做什么?继续让厨房去做啊!别打量着老爷没了,你们这些下人就可以怠惰了,为所欲为了也没人管,我告诉你,我还活着呢!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们谁要是没良心的,就算是离了府,我也准不叫你们好过!”
桃浅被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喝得白了脸,却并不解释,忍住心中的委屈出了门。柳归舟眉毛稍动,终于有了些反应,她转过身去,看到桃浅离去的背影,心有些疼:“杨妈妈,桃浅和您对我来说都是亲人,是我不愿用膳,您别怪她。刚刚那样的话,以后也莫要再说了。”
杨嬷嬷见柳归舟终于有了反应,松了一口气,一边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呀,就是心思太少了,不知他们这些下人平日里最会见风使舵,哪里配你把他们当作亲人”,一边将药端了来让她服下。可柳归舟还是那幅一看见就要吐的模样。
柳归舟推拒再三,找了个借口等会儿再喝,杨嬷嬷无奈,心里想起了赵势,“你呀,从小便只听得进世子爷的话。以后要是嫁人了,又该怎么办呢?”柳归舟怔住,忍不住犹疑着问杨嬷嬷:“他……三哥哥……今日也在吗?”
杨嬷嬷看着柳归舟小心又期待的模样,心中复杂起来,“世子爷今日有事没来。不过小姐啊,世子爷毕竟是世子爷,有的是大事要做。等你志行表哥从江平来了以后,他会帮你操持的,咱们也不能事事指望着外人。”
外人……吗?柳归舟忍不住心中失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从何时开始,杨嬷嬷在自己耳边提起赵势时,总少不了“外人”两字?梦中过往的人与事也许虚妄,可如履薄冰二十年带来的敏锐,让她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柳归舟深深叹了口气。许久未见杨嬷嬷,早已忘了她是这样的性子,耳根子软,内里单纯,常常三言两语就能叫人说动。从前在徐府,一场宴会中,她在大庭广众下失了清白,外祖母在杨嬷嬷耳边哄骗夸大了几句话,她转头便将她喂下药,送嫁给了卫长功。
不久之前,杨嬷嬷也十分欢迎赵势来柳府,说起来,对他与对自己和父亲没什么两样,不论是茶还是香,都要提前备着他用惯了的。不知什么时候起换了说法,想必是有人又跟她说了些什么。年幼时尚察觉不到这些,如今重来一遭,一切都仿佛明镜一般清晰了。只是心态再不如从前,她身心俱疲,也不想再多做些什么、多说些什么。又坐回了床上,将脸埋在膝盖间,一坐便是几个时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