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道:"袁可立、徐光启都有首辅之才。"
常洛气笑了,"孙先生是认真的吗?朕记得你们三位年纪相同。"
孙承宗平静地回答:“臣虽然与他们年龄相同,但他们二人精力尚盛。”
常洛微微皱眉,“朕知晓袁徐二卿确有大才,然袁可立嫉恶太过,缺少容人之量,徐光启学问一流,于官场机变似有不足。”
孙承宗低头拱手:“陛下所虑甚是,首辅用何人还是得陛下圣心独裁。"
常洛问道:"温体仁如何?"
孙承宗道:"温体仁聪明干练,处理政务驾轻路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是心机颇深,不是一个坦坦荡荡的人。"
常洛又问道:"周延儒如何?"
孙承宗道:"周延儒才干不在温体仁之下,却是个揣摩上意明哲保身的人。"
常洛笑了,"这样说来,首辅还是孙先生做。"
孙承宗连忙跪下,“陛下莫要再打趣老臣,臣实无力担此重任。朝中人才济济,岂能寻不出一个强过臣的人来?臣子如同树木,总有不合绳墨处,全赖陛下耐心斧正,化腐朽为神奇。”
常洛连忙将他扶起,说道:“人才不是那么易得的,方今国家多事,孙先生再将就着干上一二年吧。"
孙承宗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既执意挽留,臣也不敢坚辞。但臣在其位,这得谋其政。皇长子己年满二十,陛下打算什么时候为皇长子选婚?什么时候册立皇太子?"
常洛一听这话,头皮都是麻的,推脱道:"容朕再斟酌斟酌。"
孙承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时脸上神色却陡然变了,语气急迫说道:"太子是天下根本,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皆是祖宗制度,皇长子己长成,立为太子上顺天意下顺人心,请陛下勿再迁延。"
常洛只得实话实说:"知子莫如父,皇长子生性散漫,对于治国理政并无兴致,他也确实没有一国之君的禀赋,将江山社稷交给他,朕实在放心不下……"
孙承宗闻言,惊得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说道:"陛下恕罪,臣年老耳背,陛下刚才说的什么,臣一句也没听见!"
真是一个老奸巨滑的老狐狸啊,常洛一时之间不知该何以应对,腆着脸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孙承宗的脸瞬间绿了,问道:"陛下莫非是想立皇五子?我朝三百年来从无此先例!"
常洛一声也不言语,这两个儿子他一个也不想立,但就算将他打死,他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孙承宗以为常洛默认了,愤然道:"别的事,臣都可以抹稀泥,但此事绝对一争到底。请陛下收回成命,速立皇长子为太子,以安天下人心。"
常洛脸色一沉,说道:“孙先生,朕并非不疼爱长子,只是皇位关乎天下兴衰,朕需慎重考虑。”
孙承宗气得胡须颤抖,“祖宗之制断不改,改则恐朝堂动荡,民心离散。皇长子年方弱冠,天资聪颖,正是志气长成的时候,只要延请名师,善教导雕琢,又怎不堪为天下之主?”
天下之主有那么好当吗?常洛烦躁地站起身来,踱了几步,说道:
"方先生,你弄错了,并不是朕不想立由校做太子,是他自己不想做。他连做都不想做,又怎么会做的好?"
皇太子是不想做就能不做的吗?孙承宗一大把年纪了,从未听过这种奇谈怪论,脸上现出十分怪异的表情。
常洛也来了气,说道:"孙先生如果不信,朕可以唤由校前来对质。"
不多时,朱由校就来到西暖阁。
孙承宗行礼后便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朱由校一脸坦然,对孙承宗说道:“孙先生,我志不在朝堂政务,别为难我了。”
孙承宗瞪大了眼睛,“殿下,皇位传承乃国家体制,岂能因一己之喜好而弃之不顾?”
朱由校却摇了摇头,“孙先生莫忘了宋徽宗、唐后主,他们一个字得好,一个诗作得好,却偏偏做不了皇帝。"
"古来真正做得好皇帝的能有几个?除汉高祖、汉文帝、汉宣帝、光武帝、唐太宗、宋太祖、太祖、成祖之外,大多是赶鸭子上架。"
"我别的本事没有,但自知之明总是有的,皇帝我做不来,也不想做,我将来想做个工部侍郎,造枪造炮造车造船,干这个,我敢说没人强得过我。"
如此奇谈怪论,孙承宗差点当场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