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有事不能到场的樱井推荐了一家寿喜烧店,四人由出手阔绰的天野喊停两辆出租车,一路坐到了表参道附近去。
最后商讨的付款方式均摊,到底还是没能让木村请上客。
实际上四人的意见都各不相同——天野全程不开口说话,算是弃权、加藤想让他来请客,好安慰被弄哭了的木村。
所有人均摊是木村在坚持的,就算是激进派的加藤也只能由她去了。
“真是不可思议……”
他和天野坐在同一辆出租车上,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天野才开口主动同他搭了话。
“什么?”
“木村同学。”
“不可思议么……”他不置可否。
回顾半月时间,并没有特别做过什么。换作此前教她们的五十岚老师,多半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我又输了。”天野转而说,瞧着他的侧脸仔细端详。
“明天才开始比赛,这么急着认输?”
“我没能帮加藤同学弹出木村同学今晚那样的琴声。”天野陈述事实。
“是么……”他看向窗外街景。
来东京过后,坐出租车的次数寥寥无几,在傍晚这段时间更是第一次。透过车窗看向灯火通明如昼的城市街头,对他来说也算新奇。
“多谢。”天野又突然说。
“我赢了你,你还要谢我?”他回过头,看到天野撩起鬓发,嘴角微微上扬着,与他对视的眼睛中闪着别样的色彩。
那是街景映进来的光吧,随着车水马龙闪烁流转。
“谢你帮我。”天野笃信道。
语调、神情、还是别的什么,都与在音乐厅里等待颁奖时那句“我就是知道。”别无二致。
硬要说哪点不同,或许就只有光线了。音乐厅里光线明亮,能让天野整个侧脸上的细节都一览无余——怎样的睫毛,怎样的鼻尖,怎样的嘴唇和俏脸。
而现在他能看清的只有少女脸颊的大概轮廓,以及街道车水马龙的光。
“总要有个理由吧?”他开口问,警告她不能像那次一样闭口不谈。
要他自己猜的话,无非就是樱井说漏了嘴,或是思春期少女的误会一类毫无想象力的理由。
但其人是天野,就总让他觉得一切不一样了,至少再怎么说,精神病患者和普通人也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如果没有你,教木村弹琴是我的事。”天野透过座位中间的空隙看向车前窗,“因此不论你出于何种目的教她,都是帮了我的忙。这是其一。”
木村和加藤的出租车就在前面,他们这辆则始终紧随其后。
“有道理。”他点头,有这一条其实就够了。
“你很用心,而且安排得很周全。”天野接着说,“从一开始把自己放在和木村同学同一地位上进行比试,以此拿到话语权;再有临时决定参加我参加的那场竞赛会;到最后把自己从木村同学敲诈来的钱放在存钱罐里等结束后再还给她……”
“如果你心里只是为了赢我,又怎么会花这些心思。”她好看地一笑,“这是其二。”
“我只是想到什么做什么。”他总不能说自己当过半辈子的艺考老师,“这么说我岂不是在当老师这条路上也是天才?”
“精神病人也能当老师吗?”天野准是瞧出他在装糊涂了,顺着他的话笑问。
“我充其量是名医生,你才是病人。”
“在阿美寮里医生和病人不是一样的么?”
“在赛博坦星不是。”
“是么?”
到此关于他教木村弹琴究竟是为了什么的讨论就截止了。
出租车将他们载到了目的地来。
初夏、寿喜烧、聚餐、饮料玻璃杯相碰的声音。
十字花香菇、裹上蛋液的肥牛片、吸满汤汁的茼蒿白菜、油豆腐……冰镇汽水入口清凉。
聚餐去哪里、吃什么、味道有多好……到底是不重要的。
日后多年回想起来,也只是想到有这么一回事——高二第一学期结束后有一次聚餐。
吃的什么?
寿喜烧。
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