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的手离开了抹额,心中并无太大悲喜,就在刚刚他使出了两年来的第一道完整有效的法术,没有依靠他人的真元或者大道用出了圣阶术法清风散。
这两年来因没有修为而发生的种种经历好似在这一刻轻了些。
可是因重获希望带来的轻松又很快被一种恐惧顶替,对未来的恐惧,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无所有的恐惧。
这种情绪很复杂,并不好描述,你曾经拥有,然后全部失去,却又再次获得,于是你愈发害怕再次承受失去的过程,因为此时的你有了失去的资本。
这么说起来,有些像爱情。
当你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却以一场盛大的失败收场,那么遇到第二个人的时候,谁又会不踌躇呢?
也算是一种PTSD吧。
这种对于痛苦的铭记,若是一个脆弱敏感的人,便会宁愿再也不要拥有。
万幸的是唐真足够坚强,他有不得不坚强的理由,而且很多,他现在后背上还背着一个!
抛开这些无用的情绪,他需要冷静的思考。
这抹额的功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人魔尊的道走得比野狐禅师要远些,‘无法’——无法被外力抹除。
吴慢慢对此给出的答案是‘无法抹除的污迹,便要盖上,哪怕一时看不见也是好的。’
她利用野狐禅师的棋道善于推演的特点,将那颗大道棋子用作遮掩天机的媒介,在启动的瞬间遮盖这道法术与世间的所有联系,让唐真得一瞬的自由。
怪不得是一条抹额,本就是为了遮住额头啊。
但这个解法也是有漏洞的,首先它遮不了太久,只有几息时间,其次它有次数限制,一天不过三次,若是中间间隔长一些可能到个四次也就差不多了。
具体的还需要慢慢研究。
四五息的时间该如何用便是唐真面临的问题,首先用来施法肯定是最浪费的,唐真体内空空荡荡,所以在开始的一息到二息里,他需要全力的从外界吸入真元,然后三息到四息时间用来掐诀施法,五息选个释放对象。
想一想都手忙脚乱。
这三步的长短可以根据法术的具体要求做个取舍,但客观的事实是,唐真就算四息都用来吸入真元,只用一息施法,那真元数量也堪堪是普通筑基修士的一击之力罢了。
每天能发四个波?
对于唐真来说真的聊胜于无,还不如画个剑符让红儿上呢!
也就是清风散对于阵法太过克制,才在此时显得有些用处。
他需要利用每天十六息的时间来寻求本质上改变,此时还没完全想透彻,但他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只是那会是个漫长的过程。
他依然有些犹豫。
不过终究是有条路能走了。
抬眼望去,北阳城向南的道路曲折蜿蜒进入山群,唐真迈开步子,既然有路,便先走上去。
走出了夜月同辉的黑幕穹顶,一切都变得亮了许多,此时外面已是下午,天空有如山海般的积云摞垒,但爽利的秋风还是带来了新鲜的空气,离开了北阳城里那刺鼻的血腥味,让人有如释重负之感。
许是因为离北阳城还近,在未入山前的官道两旁都被人开垦成了农田。
此时秋收已过,但田地里成片的苞米杆子并未砍倒收拢,依然耷拉着枯黄的的叶子层层叠叠的随着秋风哗啦啦响个不停。
走在其中,这些比人还高些的玉米杆子,将天上黑漆漆的层云衬的很低,好长好长的土路上只有背着老拐子的唐真与红儿的身影,如此画面让人觉得料峭难言。
许是为了衬托这个氛围,不知是谁在这秋风里吹起了长箫,箫音幽寒,让这天地间更添几分萧瑟。
红儿抬头看去,只见远处的道路旁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他正忘情的吹奏着洞箫,白色衣摆被风带起,像是一竖白幡,孤高清傲。又像是一柄长剑,冷冽潇洒。
如此立于天地间,当真是分外惹人注目。
“来找你的?”红儿自认是没机会认识这么有气势的人,只是站在那,天地便要因他高几分。
唐真抬头看了一眼。
“不认识。”随后继续埋头走路。
“哦。”
两人不再说话,也不再在意,只默默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