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艾丽丝个人的思想历程,也和科西切料想的结果并无太大差异。
自从第七研究所的培养舱中诞生,艾丽丝虽全部继承了加百列的记忆,但其中最为深刻的,乃是那份支撑加百列从四年的苦难之海中走出的无尽怨怒——若非这份无尽怨怒,加百列恐怕早就溺死在第七研究所花样百出的人体实验当中了。
这份怨怒,自然也成为了艾丽丝初诞生之后,支撑她行事的主要动机,引她为之投入了全部的心力。
那么,当第七研究所为艾丽丝所覆灭,支撑艾丽丝一路走来的怨怒失去了它的目标之后,这位食血人的思维,又会发生怎样的转变呢?
最开始的时候,艾丽丝选择将这份怨愤换了个目标——即勒迪尼斯帝国本身,针对勒迪尼斯帝国剩余的各类生化武器实验室或是重要军事设施,展开了破坏行动。
只是,伴随着目标的转换,怨愤终归会有所消散减弱。原本被怨愤所压制的加百列的记忆也逐渐苏醒,在艾丽丝的思维当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最终,在埃文的铁拳之下,加百列的意志被彻底唤醒,恢复了思维中的主导地位。疯狂且无道的食血人终于是被套上了一层名为过往和记忆的枷锁,开始服从于人类的理性,而非‘武器’的本能。
当愤怒的盲目从视野的高地退下,被冷静和理智取而代之的时候。闲暇之时,艾丽丝自然会开始反思自己的过去。自身存在的价值、生存的意义、行动的目标、为人的准则,诸多关乎自身的哲学问题被一个又一个地提出,等待着艾丽丝去思考、解答。
作为伊莱克创造出的‘究极生物’。食血人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睡眠,不需要娱乐,更没有朋友去谈论心事。沃伦菲尔的岁月里,孤单的食血人没有消磨时间的手段和能力,所以‘思考人生’,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艾丽丝重要的日常之一。
她曾否定过自己存在的价值,想过终结自己的生命,但伊莱克创造的不灭之躯岂是轻易消亡之物。她找不到摧毁伊卡洛斯核心的方法——不论是极寒、超高温、EMP还是任何其他手段,都无法伤害那颗核心分毫。
而只要这颗核心不毁,艾丽丝即便毁去自己的全部肉身和骨骼,也无法消除自己的意识。
艾丽丝可不想成为另一个卡兹,她渴求的是意识消亡后的安息,而不是永浸深邃黑暗的虚无。死亡后的永恒宁静,对艾丽丝而言,已然成为了一种奢望。
死亡不是一条可选的道路,艾丽丝也坦然接受了这个现实。开始转变自己的思维,尝试着积极地生活下去。
只是,即便加百列的记忆已经重新占据了她思维的高地,她也没有办法去寻回属于加百列的那份善良了——她的那段罪恶过往,注定无法与善良相容。
更别说,作为自人体实验室中诞生的怪物,艾丽丝又怎么可能对人类的各种道德标准有明确的认知呢?装入脑子里的东西和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物,终归是有差别的。
无法回到过去,艾丽丝也不是没想过自暴自弃这种事情。不过记忆苏醒后的她,也无法再像过去那头愤怒的野兽一样,肆意地攀咬他人了。
既不甘于堕落,也找不到救赎,艾丽丝的思维在迷茫的深渊之中徘徊了很久很久。不过最终,她也还是走出了这条深渊,确立并完善出了一份属于她这个‘人造兵器’的独特价值观。
当她平静的时候,她会遵守加百列记忆中的一切道德条款——不是出自于什么人类身份的追求,只是因为遵守这一切可以让她感到愉悦和舒心而已。不管这份愉悦到底是来自于她的本性还是来自于加百列的记忆,她都甘之如饴。
对艾丽丝来说,拘泥于所谓‘我到底是什么?’的问题,已经没有意义可言了。因为在她个人看来,这类思考不过是一个寻找‘借口’,自我欺骗的过程罢了。
自视为人类,并不能洗刷她手上的鲜血与罪孽,作为她随意从人类社会索取的理由。同样,自视为怪物,也不该成为她漠视人类道德,肆意杀戮行凶的借口。
对她来说,她若想做一件事情,那就去做,只需要动机,不需要什么事后推脱的借口。‘付诸行动,坦然承担后果’——这已经成为了艾丽丝行事最基本的法则。
所以,当她愤怒,无法再从加百列的记忆枷锁中获取安宁和愉悦的时候,她也会果断地抛弃昔日为人的那些条条框框,回归自己的‘本性’,用血和暴力,扫清自己眼前的一切‘不愉快’因素。
至于这样做的后果,从来不在艾丽丝的思考范围之中——不管是怎样的后果,选择承担便是了。
在科西切一系列谋划的刺激之下,艾丽丝脑中属于人类的理智正在逐渐褪去,‘怨愤’的本能又一次支配了这个‘可怜’的生命。她再一次回归了自己杀戮机器的角色,以她最残忍、最高效的方式,屠戮着梅菲斯特创造的牧群。
当霜星赶到村庄中心的时候,便是坚毅如顽石的她,也被这里的血腥场景,惊得呆立住了——她的手停在半空之中,作出一副呼唤的姿态,喉咙却只感觉无比干涩,连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在她的视野里,艾丽丝正如一名优雅的舞者一样,穿梭在一群牧群之间。她冷静地计算着周围敌人每一个动作的运行轨迹,为自己制定着最优的闪避方案和进攻方案。
牧群的攻击别说伤害,甚至都不能在艾丽丝的身上留下哪怕一道刮痕。而艾丽丝的利爪,却是干净利落地,夺走了一个又一个牧群的生命。
看着艾丽丝高效的屠杀方式,霜星猛然间有种在欣赏另类优雅艺术的错觉。不过,她却很清楚,这不是什么所谓的优雅艺术,而是一种极致的扭曲——极致到可以给人造成错觉的扭曲。
便是这些生命力顽强、极难被杀死的牧群,在她的手下也不过是可以随意拆解的玩具。在艾丽丝可怕的手段之下,牧群的数量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快速削减。
斩断脊骨,剜取大脑,拆解肢体,艾丽丝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的行云流水,不见一点凝滞。只有在霜星到场的时候,她才从这种机械的状态中苏醒过来,用带着几分慌乱和不安的眼神,偷偷看了霜星一眼。
看着自己爱人这般可憎的模样,霜星紧握了一下自己的右拳,心中涌现出了几分愤怒。
不过,这时的她可还没有对艾丽丝问罪的心思,她将自己的视线,投向了不远处正在尝试逃跑的梅菲斯特。
没办法,纵使梅菲斯特的心智在斯克里帕尔的诱导下已经变得扭曲至极。但现在的他还不是另一条未来时间线上那个失去挚友的失智疯子。艾丽丝那看似优雅的高效杀戮还是击穿了这个少年的心智防线,只给他留下了生存的本能与渴望。
现在的他,只想着逃命,已经无暇再顾及他引以为傲的牧群们了。
霜星抬起自己的弩箭,瞄准了梅菲斯特,打算先将这个罪魁祸首斩杀当场。之后再去和艾丽丝计较她今天的种种恶行。
然而,就在霜星瞄准梅菲斯特的时候,打断自己被冰冻的右腿后跟来的萨沙。看到正在威胁自己挚友生命的霜星,也是瞬间失去了自己的理智和坚持。
趁着霜星不注意,将自己威力最大的那枚源石弩箭装入到了弩机上面,然后最大化催动自己的源石技艺,对着霜星的背影,扣动了扳机。
这被催动到极致的源石技艺波动,甚至都引起了远处霜星和艾丽丝的注意。她们两人同时从自己手中的事情分神,向着萨沙的方向投来了目光。
‘咔!嘣!’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萨沙手中的弩机却没能将那枚源石箭头发射出去,而是直接承受不住这样高强度的源石技艺,四分五裂地碎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