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在迷迷糊糊之间，仿佛看到了走马灯一样的画面。

那是肚子里鬼婴生前的记忆。

鬼婴恐怖，可这记忆却让她觉得暖乎乎的，就像是加了蜂蜜的甜水一样。

“阿耶，为什么你不带我上船？”

“因为要等你再大一些，这样才安全。”

“可我已经8岁了，已经是个男人了。”

“哈哈，等你娶了媳妇再说吧！”

……

“阿娘阿娘，你说阿耶多久回来？”

“你看那太阳，什么时候落到山坳坳里了，你阿耶就回来了。”

“阿娘……”

“嗯？”

“太阳圆圆的，像个饼。”

“唉，再饿，也得你阿耶回了再吃！”

……

美好的记忆一闪而过，紧接着，漆黑和冰冷像是这周围的河水一样，包裹住了余下的回忆。

“我最喜欢阿耶阿娘了。”

“阿耶阿娘不要吵了！”

“我去！”

……

“满满不要恨我们。”

“不要怨阿耶！”

“如果不这样的话，村里人、村里人都会——”

“张四喜说了，如果不把你送到于老爷那里，我们就是整个村子的罪人！”

……

紧接着。

冰冷的河水没过头顶，锋利的爪子撕扯身体。

剧烈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哭嚎。

他被阿耶阿娘抛弃了。

身体的疼痛，死亡的恐惧，又算什么呢？

心里就像是裂开了一道缝，痛得发不出声音。

害怕和恐惧一直萦绕在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我想要回家。”

“我想回家。”

“我要阿娘阿耶！”

我想要问问他们，为什么！

明明我这么喜欢你们。

为什么要抛弃我？

眼前一片血红，再也没有任何理智。

怨恨、愤怒，猩红色的一切，如血一样冰冷的颜色，将整个世界填充得满满当当。

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为止。

……

林氏所看见的，所听见的，便是这么一个可怜小男孩的一生。

如此短暂的一生。

因此，在她听见了河中龙君所言时，才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吐出来这句话。

“求城隍老爷，求龙君大人，饶他一命。”

“我…愿养他…”

她虽未成人母，可早已想要一个孩子许久。

若她是这孩子的阿娘，绝不会、绝不会将她抛弃。

哪怕被村里子打死，被妖怪吞吃。

耳边传来了龙君的叹息声。

“唉，这下可就麻烦了。我除了此法，可就没其他救人的法子。”

林氏眼中晦暗，心里不忍。

却听见城隍老爷那平稳、安和的声音。

“既如此，不妨试试看此法。”

眼泪，夺眶而出。

崔仁义不知这林氏看到什么，可看到她眼中不忍，见她泪流满面，心中便是不忍。

亦有一团怒火隐隐烧灼。

“龙君大人，你且帮我看好她他们，我去去就回。”

敖霜竹性子果断，本不愿做这麻烦事。可见崔仁义坚持，又不知想起了什么，随即便叹了口气。

“也罢，依你。”

这些凡人啊，总是如此。

崔仁义拜谢之后，便身形闪烁来到河面之上。

周围已经停泊了好几艘渔船，阿奴可爱的声音从其中一艘上响起。

“城隍老爷，听说你需要帮忙，我们就都来啦！”

崔仁义见周围渔船甚多，几乎每艘渔船上都有供奉自己的塑像，心里微动。

“阿奴，帮我取些香灰来！”

他已经有所决定——

便用这些香灰作为材料，做一个摩喝乐，将鬼婴置于其中！

很快的，阿奴便拿来香灰。

“城隍老爷，你用这做什么？”

“帮你做个弟弟。”

崔仁义心中一动，不免温和的答道。

下河村献祭了多少孩童他并不知道，可那些死去的孩子里，肯定有阿奴的玩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