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去过香江或者不曾入职恒晟集团，恐怕林慕清也会如这些人一样，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宽，世界有多大。

长相清秀俊朗的年轻人随手拂过工作台，双指便已沾满一层厚厚的灰尘，林慕清不由得嗤笑一声，“一个做电路板的公司，连无尘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发展和未来。”

“嗯？这味道...！！！”他嗅了嗅鼻子，一股浓重恶臭迎面扑来......。

林慕清眉头微皱，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

每天早上闹钟还没响，他都会被这股恶臭熏醒，以前他还曾调侃，说每天叫醒自己的不是闹钟，更不是梦想，是管道里发酵过的屎。

林慕清忍着熟悉的恶臭来到车间中心，只一眼，他就想离开这家公司，地面上那坨屎真把他恶心到了，他很难想象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事。

“悔不当初啊！”，林慕清一声哀怨，在他离开恒晟集团时，总监曾劝他，所谓的总经理只是虚名，等你当上大客户经理，每个月少说也有四五万，再干十年，我的位置就是你的，百万年薪、恒晟集团总监，这不比一家破工厂强？

可当时林慕清心高气傲，哪里听得进去，他认为花十年才能做到这个位置，那还不如回家种地。

热血燃尽，现实残酷，未来渺茫，如果不走，他一定是大客户经理，月薪五万，手下十几个业务员，只要保证每个月两千万业绩，公司还能给他安排专车和住处......。

但...，没有如果！！！他现在对李学明隐瞒事实的行为很不满，觉得总经理的位置，不足以弥补他的损失。

董事长，也许可以...。

公司四个主要部门，生产、市场、采购、财务，廖国忠负责车间，赵智新负责市场，赫连俊负责采购，史钢负责财务，至于廖国忠身边的二黑子，是质检部老大，他的“职务含权量”稳压同级别所有人。

刚争吵的时候，林慕清便一眼看出，赵智新这孙子绝对有鬼，其他人也是心怀鬼胎，整个公司能跟李学明一条心的，恐怕只有廖国忠，但这个“小旋风”脑子好像不大好使。

一番思索，林慕清的计划已经有了雏形。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位于车间角落的一个房间发出一声巨响，有些像故意摔砸重物，林慕清透过玻璃窗，看到一个年轻人正卖力打扫卫生...。

林慕清渐渐露出笑容，这感觉就像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太巧了，更巧的是，他在这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劲，一股不安于现状，想要往上爬的劲....。

董事长办公室。

李学明在众人走后陆续打了几十通电话，这些人都是他“曾经的朋友”，他知道自己的信用担不起十万以上的额度，所以想靠之前的交情借个三五万，积少成多，这样怎么也有一百多万。

可很多电话打过去要么没人接，要么还没接通就被挂断，几十个“朋友”只有三五个愿意见他，至于能不能借到钱，还不确定....。

希望渺茫总比没希望强，李学明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仅剩的两盒黄鹤楼，他自己舍不得抽这么好的烟，这都是出去应酬撑场面用的，原本还有一整条，可他看见林慕清似乎喜欢抽烟，便让薛筱送到他办公室，同时送过去的还有几饼老班章。

李学明又从另一个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副金丝边眼镜，这副眼镜以往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戴，整备好后，他拿着车钥匙离开办公室。

从四楼到正门口，约莫五分钟的路程，在这几分钟里，李学明的面部表情一变再变，等他上车时，彼时，这位暮色老人的身上再无暮气，反而有些像驰骋疆场的老将军，苍苍白发却精神矍铄。

“李董...！李董！！！！”

就在黑色奥迪A6L刚开到工厂大门口时，薛筱顶着暴雨急匆匆追了上来，来得匆忙忘了打伞，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妙曼的身姿若隐若现。

她飞奔至车前，用半个身子拦下正在行驶的车辆，等车辆停稳，她又快步走到主驾驶位置，疯狂拍打车窗。

李学明有些微怒，这种不要命的行为，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他放下车窗刚要怒斥一二。

薛筱动作迅速，将藏在怀中的文件扔给李学明，声音有些颤抖，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李董，OA的客户出了问题，他们已经单方面取消合作，咱们做的订单作废了。”

“什么！！”李学明有些慌了神，急忙拿起资料查看。

“李董，这件事该怎么办？如果OA的客户取消合作，咱们要损失几十万....。”

薛筱有些着急，全然忘记自己还淋着雨，她现在很担心这家公司还能不能做下去，要知道她也有三个月没发工资了.....。

随着看完最后一行字，李学明胸口如遭重锤，他愤恨将文件扔到副驾驶，破天荒骂了娘，“他妈的，赵智新干什么吃的？还有这群龟儿子，凭什么你们想取消就取消？诚信呢？还经调查发现贵公司存在风险，你从哪做的调查？”

“李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这件事瞒不住，一旦泄露出去，员工一定会造反....”，说到这，薛筱心中有些纠结，说不定员工造反她也能拿到工资。

李学明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尽可能保持理智，他说，“你让老廖到办公室等我，这件事别让其他人知道。”

薛筱欲言又止，一声轻叹，顶着雨返回公司。

林慕清离开车间时，正巧碰见顶雨而回的薛筱，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此时就像一株海棠在风雨中飘零。

林慕清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保护欲，他急忙走上前，脱下外衣披在对方身上，声音柔和，充满关爱，“怎么也不打把伞？淋湿了很容易感冒，有什么事让下面人做就好了。”

突如其来的骚，惊得薛筱下意识后退一步，她眼中充满警惕，“林总，您还没走？我给李董送些文件，去得急也忘了打伞，谢谢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