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雨偏偏要给沈惊游买蝈蝈，教他斗蛐蛐儿，松雨是皇帝送来的，他是不是被授意，要把沈惊游给养废？

手断了，也活该。

听说老嬷嬷死的时候，李茂隐隐觉得不对。

但国公府从来没有错，错的都是想把沈惊游带歪的坏人。

他藏着对老嬷嬷死的不满，一心听老国公的话，要把沈惊游带成下一代的沈家军最信服的头领。

他大言不惭地跟沈惊游说过无数次，你就是北疆的土皇帝，天下谁也不及你。

可如今，李茂突然觉得有些落寞。

先鞭笞，再跪，再抄家法，明日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朝。

想想便觉得累。

但沈惊游却一个字也没说。

他只着白色里衣，披发，白色的布袜套在脚上，全身的白刺痛眼睛。

李茂心中有个不大好的预感。

他们如此隐瞒，如此欺压他的天性，若是这人有朝一日想起来了……

那他会如何？

是报复？

还是自己承受不住疯魔了？

李茂不敢想。

沈惊游瞥他一眼，对方神色复杂，脸上的表情换了又换。

“霍瑾醒了？”

李茂回过神，“尚未。”

沈惊游点头，眸色极冷淡，“六公主送进竹筠苑的信说了什么？”

“她想见见小夫人，小夫人也回信说荟萃楼不合适，推说府上事务忙，说下次再约见面。”

“嗯。”

沈惊游捂着胸口忍下想咳血的恶心，手指动了动，揪住胸口衣衫，似是透过这层薄薄的衣服可以触摸那些透入肌体的药油。

姜芙蕖替他上的药，可惜他昏着。

等听说这个消息，姜芙蕖指尖留在他胸口的热意，已被执刑副将手中的荆条打退。

“黄希大既然被你们发觉行事不轨，为什么不送大理寺？”

李茂一想起黄希大就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那人死在了蛇窟里，死后他派仵作验尸，证实是活着的时候被推下去，活生生给钻死的。

找到黄希大的几个小太监疯的疯，病的病，连他看见黄希大全身的洞给堵死，也差点吐出了隔夜饭。

“除了咱们这波人，还有一波人跟着他。那边的人目的明确，不想查案，也不想走任何流程。只想要黄希大偿命。下手动作极快，等咱们的人到场，黄希大已死多时。”

沈惊游闭了闭眼睛，“是大殿下。”

李茂想到姜芙蕖对小公爷示好便心软，又怕小公爷难过，于是整理心情道，“小夫人也收到了大殿下的信，可是只看过一眼便让人烧了。大殿下的信不好仿冒，所以院子里的下人们就算有心打马虎眼想看看内容，都看不清楚，大约也是约定见面什么的。陆管家说在竹筠苑里发现一张没烧干净的护国寺签文，算八字相合的。”

沈惊游冷冷一笑，睁开眼时，琉璃珠子雕刻满的全是蔑视。

“他倒有意思。简直和当今陛下一样，好臣妻。当初忠国公与当今皇后娘娘定下婚期，陛下也是这般抢的。不愧是父子。护国寺是皇家寺庙，他想让芙蕖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欺负她单纯天真，用利诱之，还不惜舍下皮囊哀求。”

越说越无法自控，气的面色涨红，不住咳，唇间染了点点血渍。

李茂心惊，连忙上来替他抚胸顺气。

“爷您别气，小夫人她肯定不会被骗走。您想啊，小夫人年纪小，爱娇，爱耍些性子，但都是对您，不是对外人。那天小夫人吓的唇发抖，脸发白，动也不敢动，可想她很恐惧。大殿下又动了小夫人关系好的侍卫霍瑾，而您又救了他。这足以证明，只您疼小夫人啊。”

李茂说完，又惋惜，“爷，您给霍瑾吃的药何不自己吃呢？老国公派副将罚您，对方走的时候讨要此物，您还说谎自己吃了。若是没了这药，老国公那边战乱出事，您少不了又背黑锅。属下真是觉得您走在钢丝上，前后左后都退不得。”

沈惊游摇摇头，“这话，不许对芙蕖说。挟恩以报四字她听了便难过。父亲那边若是知道药不是我自己吃的，是别人吃的，也会生出事端，快别再提。”

良久，李茂心酸颔首，“我扶爷歇会儿吧。”

沈惊游重新躺回榻上，不过片刻便闭上眼睛。

所有细节考虑到，唯余一条。

他们全都忘了李太医其实，嘴不大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