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以往军中那些士兵总是眼巴巴地等着家中来信,彼时他还不屑,一封信,一张纸,能比得过兵书和兵法?
很多时候不必做些什么,只是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就足够让人生出强大的力量。
“我记住了,日后不会再瞒你。”
奚应芷轻轻地哼了一声,眼眶里挂了半日的泪珠子借着遮挡毫无顾忌地落了下来。
院子里盈满温情,之前所有的血腥、算计、阴谋,都在这个轻飘飘的拥抱之中尽数消散。
“王爷!”藏剑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又戛然而止。
奚应芷飞快地抽开身子,绷着脸严肃地往后退了几步。
自打和裴如璋被迫在人前亲密接触后,如今她格外避讳这种事情。
裴如璋心中微憾,却也不敢在这个关头招惹她。
不过看向藏剑的眼神多少带了些不善。
藏剑忍住想逃跑的冲动硬着头皮道:“宁远侯抬着谢文渊的尸体,堵在府门口说要讨个公道。”
裴如璋没当回事,“堵就堵吧,本王今日不出门。”
他冲着奚应芷微微一笑,出乎意料的,奚应芷并没有看他。
裴如璋这才想起他杀谢文渊之时发生的事情,心里头的不悦登时如泉眼里的水汩汩冒出来。
“他还敢来找本王,让他进来,本王正巧与他算一笔账。”
看着他陡然升腾出来的杀意,藏剑犹豫片刻还是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和宁远侯一起来的还有奚府的三姑娘。
奚三姑娘为谢世子喊冤,说王妃失踪谢世子鼎力相助带兵相寻,却被王爷残忍杀害,定然是王妃出了见不得人的丑事所以杀谢世子意图遮掩。”
裴如璋脸上的表情被一寸一寸吞噬,眸光平静却平白让藏剑生出一阵又一阵的心惊肉跳。
“卑职这就去带宁远侯进来。”
虽然裴如璋与奚应芷成婚还不过六七日,可府中人人都看得出端亲王对王妃的珍爱呵护。
宁远侯没了儿子一时伤心悲愤找裴如璋要个说法,为了息事宁人裴如璋给宁远侯一些好处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胆敢拿奚应芷的声誉作筏子,裴如璋势必不会放过他。
怀着这个念头,藏剑去跟宁远侯回话的时候,眼神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谢意没注意到他的眼神,骤然丧子的打击将他的理智碎得点滴不剩,如今端亲王府的人在他眼里都是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让我进王府说话?端亲王府又不是公堂,凭什么开堂审案,今日老夫要为我儿讨个公道,不是来听裴如璋的巧言狡辩,让他滚出来!”
外头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听了谢意这副口气,俱都倒吸一口凉气。
无他,这京城敢在端亲王府门前骂裴如璋的人,十几年了似乎也就这么一个。
那头谢意还在扬声怒骂:“端亲王妃走失,我儿得了消息亲自带五城兵马司在城中搜查。好容易寻了人,却被裴如璋这个狼心狗肺之徒当场杀害!
我儿到底是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如此一片好心却换来了殒命当场!”
谢意也是武将出身,说话时中气极足。
再加上围在王府周围的百姓惧于裴如璋的权势,俱都屏气敛息生怕冲撞了,因此谢意的声音传得极远,便是街道巷子口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见状,藏剑冷下脸,“宁远侯慎言,事关王妃的清誉,若是王爷追究,只怕侯爷也讨不了好!”
谢意瞪着铜锣般的大眼,像是要吃人:“今日若不还我一个真相,哪怕老夫敌不过端亲王府只手遮天的权势,宁可在这撞死也绝不息事宁人!”
藏剑心中恼怒顿生,“王爷请宁远侯入内,侯爷不肯就请自便。若是要治王爷的罪,也请侯爷自去宫中面圣,圣上若有召,王爷自会前去。”
说着也不再废话,径直转身就要回王府。
谢意怎么会如此轻易就罢休,朝身后使了个眼神,被吓得战战兢兢的奚应莲就踉跄着扑上前来跪下。
“二姐姐,求您救救我吧。当日你失踪半日下落不明,父亲母亲找寻无门,我主动说去找宁远侯求助。
侯爷虽然高义,可对于奚府之事并无相帮的义务,是我跪地哀求才让世子带人去寻姐姐,原是一片好心,没想到却害了世子性命。
二姐姐,不论您有何苦衷,如此恩将仇报,实在寒了天下义士的心,更堕了奚府光明磊落、忠贞仁义的美名!妹妹求您,求您出来将此事说个分明,还谢世子一个公道吧!”
她说话时不如谢意一字一顿,反而战战兢兢,手脚不住地颤抖,却也因此更显得可怜,十足地惹人同情。
藏剑冷冷地看着她,暗道她这等手段在内宅或许好用,可惜王爷不是吃这一套的人。
但看如今她一番唱念作打,围观的百姓虽然目露同情和心疼,却并没有人敢出声说端亲王一个不是便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