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带着不赞同地看着奚应芷,“你母亲说的也是正道,你们读书人不是说什么君子不立危墙吗?
既然危险你就该躲远些,更何况你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看妻子和女儿脸上表情都有些凝重,他刻意开了个玩笑:“若是你老子都救不了,你来也是送死。”
两人还是不说话,他也觉得这个笑话似乎不好笑,轻咳了一声又道:“好端端的怎么着火了?”
姚轻黄回过神,神色有一瞬间变得怪异。
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方才范云云将奚应雪带回来,我见实在不成样子,怕传出去误了名声,便将下人都遣开。
而后范云云要我将奚应雪接回家,仍旧作为奚家大姑娘养着,我不肯,她气愤难当,竟然放火要烧死我。”
她声音很平静,却听得奚松心口冒出汩汩怒意,“这个毒妇!她在哪,今日我定要严加处置!”
姚轻黄定了定神,看了奚应芷一眼,“范云云还在屋中。”
奚应芷早有猜测,闻言立即变作一副几分震惊几分痛心的模样。
只她到底没有太过伤心难过,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平淡了。
好在这会奚松心神巨震,没来得及去看她的表情。
奚松虽然厌恶范云云,可到底是自己孩子的母亲,对她哪怕没有爱,也没有想过她会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
怔愣一瞬才沙哑问道:“那奚应雪呢?”
姚轻黄打量着他的神色,“奚应雪在外头伤了腿,方才火烧起来的时候我想救她出屋子,可范云云堵着门,我们都不得而出……”
说着她面露哀戚,“我心急之下和范云云撕扯,雪儿被掉下来的房梁砸了个正着。”
仿佛是应景一般,身后屋子的大梁应声倒下,扬起一阵青灰。
奚松慢慢回头,脚步踉跄着往屋子的方向迈了几步。
脸上的痛苦刚刚浮现,背后奚应芷扶着姚轻黄的手臂,“夫人的手受伤了,快去叫大夫!”
奚松的痛苦还未来得及漫上来就如梦初醒地回头,焦急地到另一侧搀着姚轻黄,“你受伤了,伤了哪里,严不严重?”
姚轻黄蹙眉忍痛道:“没什么,方才被范云云推到燃烧的锦帐上,看着严重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好。”
“都掉了一层皮,怎么会不严重!”奚松将眉毛拧成毛毛虫,满脸不赞同。
姚轻黄温柔地摇摇头,“无妨,只要不是伤在芷儿身上就好。
幸好方才我不愿奚应雪的事情污了芷儿的耳朵,让她提前离开,若不然伤了芷儿,咱们还不知如何向王爷交代。”
奚松顿时心疼得不行,原本对没能救出范云云还有些愧疚,这会那股子愧疚全都变成了厌恶。
这个贱婢处心积虑伤他的夫人,还险些伤了她的女儿。
一想起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可能会出现在奚应芷身上,他就恨得牙痒痒。
“这个该死的贱妇,要死怎么不死远一点,平日里胡作非为如今居然还敢放火烧院子!”
他的怒火只对着范云云,至于奚应雪,早在他将人送去展太后身边时,心中早就没有这个女儿了。
更何况奚应雪是被范云云放的火烧死的,纵然对她的死有心痛和遗憾,也全都化为对范云云的厌恶。
若不是她已经被烧得尸骨无存,奚松怕是要将她挫骨扬灰!
姚轻黄摇头阻止他,“老爷别气了,毕竟死者为大,无论她犯了什么错,都让一切过去吧。”
她如此宽仁大度,奚松心中更加歉疚。
“都是我的错,那种毒妇,你救她做什么?”
姚轻黄神情悠远,“她毕竟为奚府生了一个姑娘。”
说话间,她怔怔地看着已经扑灭的火势。
那里头埋葬她恨的人,也埋葬着她爱过疼过的姑娘,她是眼睁睁看着奚应雪烟气的。
奚松还在愤愤不平着,奚应芷心思却已经飘到姚轻黄受伤的手臂上。
“父亲,母亲的伤势不好久站着,还是快些找地方让母亲歇着吧。”
奚松还在愣愣地点头,姚轻黄却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奚应芷,顾不得受伤的手臂紧紧抓着她的手,“芷儿,你叫我什么?”
她眼底的激动快要溢出来,仿佛多年夙愿成真一般难以自持。
奚应芷这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迟疑地抿着唇,避开姚轻黄炽热的视线。
方才虽是脱口而出,可她心中这会却极为复杂,兴奋、温暖、激荡,交织成不可言说的汹涌。
范云云临死前将所有的污水泼到她头上,虽然这点子污水不轻不重的,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姚轻黄却还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弄出一场大火又将罪责推到范云云身上。
这让她生出些许错觉,仿佛自己的感受很重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