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斗嘴(1 / 2)晋女齐妃首页

妍姬回霁月台换了简易行装,素日不爱坐肩舆的她耐不住心中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竟叫了四人肩舆,去马场找吕黔。

路上回想,严格说起来,吕黔还是自己的骑马师傅。

以往听说齐国公子黔十岁便亲上战场,以战地天才之名闻名九州。想到曾经的少年将才整日被软禁在晋宫中,妍姬心有不忍,于是出了个让吕黔参加赛马的主意,又暗中在二哥姬林的马饲料中加了东西,使赤云轻松夺冠,自己则乘机向晋侯求赏,使得公子黔以妍姬骑马师傅的身份到了铜鞮宫,在这儿随心所欲的骑马练剑。当然,封赏、转移的事都是秘密进行的,要让人知道吕黔在这儿,不知会增添多少风波。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肩舆停在马场门口,妍姬本是神采飞扬,不想却见到了自己在晋国最不愿见的人,心里暗念倒霉。

前方,八人抬一木质伞顶肩舆迎面而来,肩舆上一年逾半百之人肃然危坐,眼神凌厉。灰白的胡子、柴瘦的躯干、褶皱的皮肤,竟毫不折损他的精神。一对鹰眼望过来,扎得妍姬浑身不自在。

八人肩舆乃诸侯御驾,可这肩舆上人却不是晋侯,而是晋国六卿之首——中军将士鞅。因为诸侯入铜鞮宫庆贺,六卿都忙着接待事宜,他此时本该在城门迎接贵客,可是据报齐国那位此番亲自来了,今日便入城。根据以往礼节,晋侯每次都会送上良马一匹,而这马向来都由自己亲自挑选,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和妍姬一样,士鞅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对方。他下了肩舆,向妍姬行礼,然后问道:“公子妍明日举行及笄之礼,此刻怎不在霁月台内准备,却来了马场?”

妍姬素来不喜士鞅,又看到他面带讥讽的笑容,心中甚堵,也不回答,只顾自己道:“这肩舆倒是精致得很呢,用作出行定叫人满意,怪不得范子如此珍爱,特地从绛城带来了铜鞮,还在如此事务繁忙之际,依然忍不住抽空出行到马场来。”

这是拐着弯儿说自己不顾正事,偷清闲来了!

士鞅有正经理由到这儿,却偏不解释,因为他听出妍姬言语中的不满大多是为了另一件事。

“君上的赏赐之物自然是好的。老臣年事已高,又有恶疾缠身,承蒙君上眷顾,特赏八人肩舆用于出行。这物件老臣本不敢使用,但君恩不可负,君令不可违。所以老臣不仅得用这御赐肩舆,更得常用,到哪儿都用,方显君恩浩荡。就算因此引来街头小儿疯言碎语,只要君上满意,老臣只管受着便是。”

呸!去你的街头小儿,你才疯言碎语呢!

妍姬在心中狠狠啐了士鞅一口。明明是你称病强行索取肩舆,现在却厚颜说是君上赏赐的,真卑劣!

不甘让人在口头上占便宜,妍姬盘算着虽然兄长们顾忌士鞅一族的势力,为了稳定国情,处处忍让,可自己只是后庭女子,及笄之礼也未成,说起话来不用顾忌那么多,真说过分了兄长们一句“姑娘家不懂事的玩笑话”就搪塞过去了。于是她换了神情,道:“我竟忘了,范子当年在皋鼬之盟上出了差错,损了整个晋国的体面。范子心中有愧,回来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云飞早前说大人已是药石罔顾,我本以为只是黄口小儿的戏语,可谁知这一病长达三年之久,竟成了恶疾,是妍疏忽了。”

她微微欠身,仿佛真在表达歉意。只有从士鞅发白的脸上,才知道妍姬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

三年前,以晋国为首的十八国诸侯联军在皋鼬举行盟会。士鞅作为晋国正卿和晋国上军佐中行氏荀寅狼狈为奸,为一己之私,在盟会上丑态必出,使中原诸侯寒心,晋国威信降至冰点,而后直接造成蔡国人的失望、卫国人的怨恨和郑国人的叛心;加之南方吴国的动荡和齐国素来的虎视眈眈,晋国的衰败由此开始。而晋国内,卿族势力愈来愈大,晋侯不能随意处置士鞅,甚至连问责都很艰难,只能硬生生咽下苦水,封城锁国三年以求稳定局势。

父母辛苦换来的强国盛景,就这样被两个老东西毁了,还处处设法削弱兄长的力量,妍姬好恨,恨士鞅、荀寅二人,更恨范氏、中行两族。

士鞅没想到面前的小丫头敢公然提起皋鼬之盟,正要回话,妍姬接着道:“大人为晋国操劳半生,国之肱骨却病患缠身。今朝莫说小小肩舆,纵要吾辈抬大人出行,也是该的。只望范子万事以身体为先,若能多撑三两年,那可真是我晋国之福啊。”

目光流转,一双褐瞳透露出佯装的真诚。可惜演技并未到家,瞬间闪过的狡黠和暗藏的憎恨被士鞅尽收眼中。他听出妍姬先前的问责之意,也听出小丫头在咒自己药石无用、活不过三年,分明是小孩子极为幼稚的做法,可那闪过的一丝狡黠却偏生让自己想到了当年的顷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