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和妍姬上次对弈时不太一样,装饰换了一拨,多余的几案都已撤去,只留下几张几案摆放着膳食。
妍姬看着那规制,呆住不前。
八簋九鬲,这是周天子的礼制,现在却被叔文台中人摆到了她的面前。
周室衰微,礼乐崩坏,天子的礼制早被各国侯君在暗地悄然使用,甚至超越。可现在,这样的场合,见领自己上来的小童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十分正常地请她入座,妍姬真不知如何是好。
坐?这认真起来可是能要人命的。食?若真有心,轻轻松松就能治个大不敬之罪啊。
这是试探,还是陷害?
这里不是晋国,妍姬没有在家的安全感,这些事情自然不敢随意僭越。肚子很饿,可是再饿,她也没胆子入座就食。
“公子是在等本君吗?”
仍是那般良言如玉,仍是那般出尘潇洒,当日白衣少年换了一身黛蓝长裾,束发戴冠,脚步沉稳,从楼上下来。
妍姬大惊失色。:“你……真的是你!你是世子驹!”
不对!那日那两个女子分明......若不是他的妻妾,怎会跟在他身后做那般模样......
妍姬用力掐下虎口,逼自己镇静。他后庭的事可以之后慢慢研究,别为那些事扰乱了心思。
妍姬再一琢磨他刚刚的话,果然,除了晏子,不少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呢。齐国这次用这等食器招待我,可有深意?
妍姬面上颜色正常,这些日子她假笑的功底好像长了些,抛出一个得体的笑容,道:“未想到本公子那日入叔文台,竟得世子亲待,齐礼之周全,我晋国得好好学学了。”
世子驹走到妍姬身旁,邀她坐下:“听闻公子妍棋艺非凡,如此贵客远道而来,本君当然要亲自迎接了。”他没有细说,当日他刚好在叔文台,本不会与人弈棋的,可晏婴却说来了贵客,需世子作陪才不失礼。晏婴没说贵客是谁,直到第二天夜里,世子驹才肯定了妍姬的身份。
“公子言重,若学礼,九州内谁人不知鲁国才是周礼所在啊,晋鲁素来亲近,自然是我们齐国当学才对。”
世子驹邀妍姬同进飧食。
见世子驹坐下,妍姬方才入座,小童在旁伺候二人。强烈的空腹之感催促着妍姬赶紧用食,可紧张的神经却抑制着她的生物冲动,好半晌硬是连一块炙肉都没咽下。世子驹见状,明了妍姬这餐是吃不好了,也不多劝,直接先行停箸,妍姬也顺势放下了玉箸,饥饿在折磨着自己,再不停箸,自己就要装不下去,真的放开吃了。
“今日弈棋不知会僵持多久,本公子可以开始了,世子可还需时间准备。”
“那日公子心思精巧,实在惊艳,既已有对弈之实,今日就无须再弈了。”
“但那日胜负未分,世子怎能不再弈呢?”
“那日‘四劫循环’出现,是公子先行觉晓,而本君,说来惭愧,当时已痴迷其中不可自拔了。如此说来,胜负已分。短短数日,本君棋艺并无长进,就算再弈也无法取胜,这一局只当本君输了便是。”
就等你这句话!
妍姬才不管自己做法是否君子呢,世子驹敢认输,她就敢认。
自己一日之内对弈十余场,现在又饿得不行,可不想再弈了。叔文台的规矩,庚子对弈最后和世子驹打成平手又或者胜了他,都是可以向世子驹提要求的,当然同不同意还得看世子驹,毕竟他是齐国世子,拒绝人的权利当然是有的,但是,妍姬这件事......可一定得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