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过去和母亲一起走在乡间小路的时光,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抬起头就能看见无数的星星。
明明以前没什么感觉,甚至觉得有些枯燥,但现在却有种怀念的感觉。
毕竟和城市里那孤零零月亮相比,严立觉得还是璀璨的星空更加美丽。
而且城市的月亮偶尔会让严立觉得有些刺眼。
清风吹过,身体轻盈,严立收回仰望星空的目光,向前迈出一步。
璀璨星河没有尽头,虽然夜晚的星空和晚风让人沉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但严立觉得不该一直停留在这里。
想不起家在哪里也没关系,家里没有人在等自己也没关系,总是先走吧……这样想着,严立踩着散发着青草香气的松软泥土,迈出步伐。
没有路灯的乡间夜晚很暗,但在星空的照耀下,不管是晃动的树木还是蜿蜒的小径,亦或者远处的大山,一切都尽收眼底。
一步又一步,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彷佛要走进星海之中,严立渐渐的感觉到一丝疲惫。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想要看看自己走了多远。
应该会是一条很远很远的路吧,有山、有水、有连绵不绝的树木、以及墨绿色的草地,严立这么想着,转过身。
什么都没有。
自己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没有蜿蜒的乡间小路,没有影影绰绰的树木,就连星空也消失了,只有什么都没有的黑暗,而自己就站在只差一步就会落入黑暗的悬崖边。
看着这如同深渊一般的黑暗,严立陷入思考,却完全思考不出答案。
结果还是只能继续往前走啊……严立叹了一口气,就在他准备转过身时,有一双手轻轻贴在自己的后背上,那熟悉的触感让严立渐渐放松下来。
接着那双手轻轻用力,将严立向前推了一步。
毫无抵抗的,他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
奇怪的天花板……睁开眼睛的严立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画着大树图案的棕色天花板。
没有窗户的房间很安静,右手边紧贴着的墙壁是有些让人不安的青灰色,从门外投射进来的光线也很昏暗。
空气中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用香草薰出来的味道,微微缓解了严立的不安情绪。
身下的床铺很柔软,被子也很舒服,但这让习惯了睡在硬床上的严立有些不太习惯,反而感觉浑身酸痛,沉重的像是灌了铅一样使不上力气。
话说自己应该是死了才对吧。
双腿和右臂被折断,之后被连水泥墙都能贯穿的子弹给贯穿了胸口和肺叶,倒在废弃的厂房里。
严立觉得那种状态下自己不可能活得下来。
也就是说,现在是死后的世界?严立眨眨眼看着那个奇怪的大树图案,有些迷惑。
死后的世界出乎意料的让严立感到普通,既没有撒的到处都是番茄酱,也没有刺鼻的腐臭霉味。
甚至还有点暖和。
正常来讲的话,应该是被一群小鬼拴着,拖到可怕的大殿里,然后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神明大人坐在公堂一样的地方上,对自己说你这辈子犯了什么什么罪,承认不承认什么的。
如果是西式风格的话,应该是是那种灰蒙蒙的天空,到处都是流淌着熔浆,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硫磺味道,耳边则是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至于天堂……严立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无信仰者,应该是去不了那种地方的。
明明都死掉了,却还能感到酸痛,死后的世界还真是意外的残酷和真实。严立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不再想象自己像气球一样飘来飘去。
话说自己的塔罗牌没有跟来应该遗失在生者的世界了,不知道会不会和自己一起下葬……
消沉了一会后严立重新打起精神,一直躺着也不是办法,他为了准备起身而活动四肢,舒缓有些僵硬的身体,向另一边转动脖子。
“!”
一名少女就坐在自己床边的椅子上。
而且正是将自己击杀了的那一位!
为何她也会在这里?!强行压下内心的惊讶不让自己发出悲鸣声,严立本能的绷紧了身体,但背后的冷汗却止不住的往下流。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任谁醒来时看到旁边坐着把自己杀掉的凶手,都会本能的感到害怕。
难道死后的世界是杀人者必须跟在被杀者的身边?
如果是这样的,那这死神也太过于恶趣味了!
维持着撑起身体的姿势足足半分钟,严立砰砰乱跳的心脏才渐渐平息下来,直到严立发现那名侧对着自己的少女并没有任何动作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昏暗的光线和遮住眼睛的发梢看不清少女的脸,严立只能如此猜测对方大概是睡着了吧。
但即便是对方睡着了,依然让严立感到一股不容触碰的抗拒之感,有种只要敢靠近就会被黑暗撕碎的错觉。
就……不要打扰她了吧,遵从这内心的声音严立无声无息地将身体坐起,像蠕动的毛虫一样往床铺末端移动,准备悄悄下床。
就在严立将身体朝向左侧,准备下床时,他悄悄将视线转向少女的面庞。
这种行为明显是趁人之危的龌龊行为,但严立还是因为好奇心而做了,毕竟那可是杀了自己的人。
他没有报仇的想法,只是认为自己有必要将杀了自己的人长什么样子给记清楚。
接着,严立与那对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瞳对上了视线。
“!!!”
少女睡着什么的只是严立一厢情愿的误会,从一开始对方就用眼睛看着自己,一想到自己刚刚就像在表演毛毛虫默剧一般蠕动着身体向下爬,严立的心脏就感到一阵又一阵痉挛,准备下床的动作也僵在床上。
两人就这样相互沉默的对视着,就像是某种只要谁先说话就会出局的游戏一般。
可双方的立场却完全不同,毕竟对方再怎么看着柔弱,也是可以轻易杀死数个成年人的可怕存在,恐怕扭断严立的脖子不比扭断婴儿的手臂难到哪去。
痛苦的沉默不断压在严立的身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严立终于下定决心打破这份宁静。
他深吸一口气,严肃的看向少女的乌黑的眼瞳。
“那个,你也被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