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消解了性别的本质,并批判她“不‘像’女人”,可她就是人并且能产生雌配子,这说明她本就是女人。既然她是女人,那么她只要是什么样,女人就是什么样。利用虚无缥缈的“印象”来扭曲和否定她的性别,这恰恰说明了那些人的狭隘无知。
毕竟,这件事的重点从来就不在她“像不像别人印象中的女人”,而在于她作为一个人,她的性别(生物性别)究竟是不是“女”。
所谓“长发”、“柔美”或“温和”,本就不全等于女性。
可是能够和她在此心念相通的,目前她也就找到了伶舟絮一个。
“何止啊。”伶舟絮叹气:“我这么多年也就找到了你这一个刺猬头的女的。”
话落她似乎有点遗憾:“其实我也想留短发的,当初我小时候据说发质不怎么好,然后我家还看重头发,认为发须和人的生命力有关,就想方设法给我养头发来着,再然后,我娘那时候还在,她听说先剃头再长就能养头发,于是她和我爹就合伙给我剃了好一阵子秃子——不对,也不算太秃,”她看着萧隐的头发:“就比你这个还短一点吧,就略微有点发茬子。”
“过了几年,我头发养好了,又浓又密,接着我就从此再也没剪过短发了。并不是不想,而是我们这边讲究身体发肤受之双亲,不可损伤,而我家又盯着我,我就始终剪不了头,就算剪头,也得挑日子,完后还不能剪多。不止一次,我觉得长头发洗头梳头都麻烦得很,想剃头,家里都找别的理由搪塞我,实在搪塞不过去,就和我说,‘絮儿,你这个年纪也是大姑娘了,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了。’真的,我都想不通剪头和耍小孩子脾气有啥关系。”
伶舟絮撇嘴,幽幽地说道:“正因为我长大了才有自己的判断,然后才想以我便捷舒适优先来剪头啊。”
萧隐对此深有共情,想当初她剃头那时候,她娘也阻拦过她,后来她据理力争了半天,终于,她娘松口了,再后来,她觉得还不够,就索性刨根问底,她娘才告诉她,主要是考虑到她也到了快谈婚论嫁的年纪,得注意形象,这才劝她别弄个刺猬头。
伶舟絮:“对!我爹也跟我这么说!”
她有些愤愤不平:“刺猬头怎么了,这玩意清爽透亮的,还方便打理,多舒坦啊。凭什么我们想剃个头还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似的要被这么阻挠?”
闻声,萧隐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娘说,因为这种发型会显得女性‘凶悍强横’,所以一般来说就剪不得。”
伶舟絮:“凡间那么多丁的都能这个‘凶悍强横’的模样,轮到女的这么做,凭什么就不行?”
“因为这世道还有许多人默认女性应该‘以柔为美’,只有丁的才会以‘刚健为重’。”萧隐说道,她的眼神注视着伶舟絮。
伶舟絮听罢,顿了下,明显,她虽然摸清了部分脉络,但是可能并没怎么正式总结过这些问题,尽管萧隐这时只是浅浅的总结了一下,也让她消化了一阵。
“那怪不得有人说我师兄‘二刈子’了。”隔了一会儿,伶舟絮才道:“原来是因为那帮人也是这么觉得的,他们把‘长发’和‘柔弱’都跟女性相绑定了,所以看到谁和他们都是丁的却‘留了长发’、‘眉目和缓’、‘性情随和’就觉得这属于不够‘刚健’,然后就开始觉得这是‘二刈子’。”
萧隐应声。
“所以我选你。”伶舟絮沉默片刻突然道。
萧隐:“嗯?”
伶舟絮望着她:“我选你确实是因为你是女性,也确实因为你对我眼缘,可究竟为什么对了眼缘,我现在也说不清,不过我想,可能也是因为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吧。”
“你是女的,还特立独行,我想把这个展示给更多人看——当然了,其实我也想标新立异,可这些我可能暂时还做不到,”她坦白:“不过,我还是想通过这次活动带你出去,让别人也看一看,我们不止那‘约定俗成’的一条路能走。”
最后一句话落下来的时候,萧隐望着她的目光似乎有了一刹那变化,伶舟絮讲不清那是什么态度,那其中舛杂了一些别的神思,太复杂,她无法一一分辨,只依稀能看得出萧隐好像对她有不低的赞赏,而这成功挑起了伶舟絮一点好奇心。
只是还不等她细问,萧隐就忽然对她轻声道:“其实我也有一个‘绝技’。”
“相比于别人,我能更快速整理许多细枝末节的讯息并对一些我想知道和做到的事得出结论,而且准确率和成功率都不低。”
“比如说,你刚才能轻易判断出终南的丁修占比不低?”伶舟絮回想了下,问道。
萧隐点点头。
闻声,伶舟絮着看了她一阵。“你挺有意思的。”
萧隐:“絮姑娘何出此言?”
伶舟絮思考道:“一般人都说这里‘女修少’,而不会直接就说这里‘丁修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