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长鹤万没想到王启仁胆子这么大,完全将他锁定在了走廊上的一亩三分地。
“别胡闹了!我是镇长!镇子上耽误了事情谁来负责?”
“这么多条性命,这么多人的人生,与这些相比,我觉得你的事情并不重要。就像这镇上的规矩一样,从来不是为众人考虑的,皆是你一人一家之言。我知道被囚禁的滋味不好受,但你最好还是设身处地的亲自感受一下才最好。”
王启仁说罢便不再理会邱长鹤,将目光扫视向教室内的学生们。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谁还记得老师前几堂课中讲的东汉末年张角的故事?”
“启仁老师...您为什么要和镇长伯伯..这个态度说话?我爸跟我说绝对不能得罪镇长伯伯的..否则就会..”一个年岁很小的孩子怯生生的询问道。
“否则就会像小志刚一样,今天得罪他的是我,而非你们。你们继续听课就好,有谁能回答老师刚才问的问题?”
很快就有一名十几岁年龄稍大的孩子向前一步:“我记得..张角说过,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张角自称是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就是他率领的黄巾起义,才导致东汉纷乱四起的。”
王启仁微笑着点点头:“前面都对。最后一句话不对。东汉不亡于张角,也非董卓,十长侍之流。在老师看来,任何一个朝代的陨灭,原因都在其自身。当你让百姓下一顿饭都吃不饱时,那造反是一死,不造反也是一死,百姓自然愿意拼一把。而张角无非是引领了百姓之人。还记得老师讲的符水的故事吗?”
“对,老师您说过,张角会将符水分给百姓,因为他会蛊惑人心。百姓们喝下他的符水后就成了黄巾贼。”
“...”到底是群孩子,王启仁心中苦笑。
“蛊惑人心的从来不是符水,而是符水中的米粥。米粥是实实在在的,百姓们喝下米粥,填饱了肚子,自然愿意跟他做事。我不说这是对错,因为百姓们没有选择的权利,要么饿死,要么喝下符水一起造反,所有都是被迫的。”
“汪芳先生说过,时代的一粒沙,压在个人头上便是整整的一座山。这句话现在的你们或许还听不明白。我换个更简单易懂的方式讲给你们听。”
“在这落雨镇,镇长和雨神就是两座大山,他们压在所有镇民身上,压在你们身上,也压在我身上。我们不过都是身处在山中的人,如履薄冰的活在条条框框的束缚之下。既不知山外有什么,也不知山内藏着什么。像是被囚在铁牢中的人,只不过他们所编织的这座铁笼,比寻常意义上要大上一些。”
“...”邱长鹤听傻了,底下的学生们也听懵了。
一个小孩子依旧是不理解,很乖的举起了手:“启仁老师..不对呀,我们并没有像囚犯一样失去自由。我们不会被囚禁在一间小房子里。这落雨镇不好吗?”
“落雨镇很好,某种角度上来看它甚至是令人向往的。这镇子里的制度,是老师只能由书本上的一些历史才能幻想出来的。是很难实现的,但是却在这里实现了。”
“那老师您为什么说大家都是被囚禁在铁牢中的人啊?我们都没有被囚禁啊。”
孩子的语气很是天真,王启仁没第一时间回答,只是走向他躬弯身低头抚摸向孩子的脑袋。
“老师问你,你见过雨神吗?”
“没有啊..但是爸爸妈妈都说雨神很灵的!”
“雨神灵不灵老师不知道,但老师只知道一个好的神明,那应该是劝人向善的。小志刚是怎么死的?你们提起镇长就一脸尊敬,战战兢兢的活着,是因为真的尊敬他还是害怕他?害怕他也将你们烧死?”
“...”这下孩子不说话了,其他学生们也都低下头,不敢对视王启仁的眼睛,更不敢看门外的邱长鹤。
“世界上有哪个神,是因为别人说了它一句,就要把人处死的?这和书本上的妖怪又有什么不同?”
“镇上的这些规矩,不许行房,所以镇子里始终没有新生命可以诞生。有哪个神明是拒绝新生的?不许忤逆镇长和雨神,可若是他们定的规矩不合理又为什么不许忤逆?!你们想过这个问题吗?你们没有..你们只是接受了。你多大了,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