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紧紧的闭着双眼他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温柔的怀抱里眼皮已经沉重的睁不开,白只能抽动着小鼻子,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是将将的气息。
好喜欢将将,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任凭自己沉浸在将将的怀抱里,白的头无意识的紧贴着将将温暖的胸膛,思绪似乎沉入黑暗的深海中,慢慢消失。
他会死吗白的潜意识在思索着和老和尚一样,会死?
老和尚原本不是个老和尚,很年轻,很英俊。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白不记得。
他只知道自己出生后没多久就被抛弃了,躺在寒冬的雪上,颤抖着小身体缩成一团孤独的等死。
是一双温暖却粗糙的大手,将他捧了起来,带走取暖喂水。
一只脆弱到很容易就会死在严冬的小兔子就这么坚强的活了下来。
白兔年轻的和尚就这么称呼他。
白一开始什么都不懂。
但是架不住和尚每日都和他念叨说话渐渐地白觉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什么。
那是妖的开智当然白自己不知道也没有自己从普通白兔变成妖怪的自觉。
住的地方很简陋,一个早就破败的寺庙,一个瘦巴巴的,每日除了念经就是考虑吃饭的和尚,和一只被精心喂养都有点小肥的白兔。
那是一个战乱的年代。
和尚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一路讨饭讨水,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拿着钵,身上脏兮兮破烂烂的,说是和尚,看着和剃光了头发的乞丐也没多大的差别。
如果换上历史上某个人,过不下去了怕是要举旗谋反,自己当了皇帝。因为那个人当和尚,只是为了谋生。
可是和尚不是那个人,他信佛。从一开始就信,很诚挚的信,坚定的认为这个世界有轮回,有善恶因果,走在红尘中,却总有要一只脚踏出红尘的意思。
和尚来到这里后发现了这个破庙,周围有山有水,远离了红尘喧闹,让和尚觉得静心,就住了下来。周围没有人烟,拿不到什么种子,普通百姓已经过着啃树皮的日子,哪里有的种粮。
和尚只好每日出去采摘野果,或者找一点能吃的东西,看看有没有种子,带回来自己种植。尤其是冬天,和尚走的远找的勤,发现了一只快被雪埋了的兔子,和很远处带着兔毛的血迹。
兔子的母亲被野兽抓走吃了,没人喂养的小兔子,挣扎着爬了出来。和尚一眼便看懂,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就带走了。
然后自己摸索,磕磕绊绊的照顾长大。
寺庙里没有别的人,甚至没有别的动物,和尚是人,要说话,每日诉说的对象就变成了兔子。
而和尚每日和兔子说的最多的,是要保持善心,信仰神明,不作恶事。
白兔懵懵懂懂,听不明白,但是却都记住了,和尚说的都是对的,要相信这个宁愿自己饿着也喂饱自己的和尚,当一只好兔子。
本来,作为一只兔子,他就喜欢吃素,不杀生。
听着佛经,学着佛理,再配合兔子本能的思考,白兔自己总结了一套生存的信条。
这么听着学着,每日看着月亮冥想着,明明没有妖怪带路,小白兔修炼的路也出乎意料的顺。
若是真能这么顺利下去,以后就会出现一只带有佛性的兔子。
可惜,凡人的寿命和兔子的不对等,和兔妖的更不对等。
和尚发现了白兔超乎寻常的长寿,也只是道了一句各有缘法和阿弥陀佛,便继续每日给兔子讲经。和尚好似什么都知道,也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他什么都没对白兔说。
等到和尚的脸上长了厚厚的褶皱后,白兔开始学会口吐人言,和尚的阿弥陀佛也只是比往常多了一倍,并无其他异常。
久而久之,一个和尚和一只白兔的互相聊佛理也习惯了,虽然白兔的开智,智商提的似乎不多,每次都能把天给聊死,而且一张三瓣嘴,常常舌头撸不直。
再后来,和尚躺下了,没有再和白兔一起出去找野菜,刨菜根。他满是皱纹的身体出现了奇怪的斑点,每日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兔子不喜欢那味道,更不喜欢倒下的虚弱和尚。
每日给和尚野果,还找到了很多熟透掉落的美味桑葚,但是和尚不肯张嘴。
和尚说他不行了,不行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桑葚味道不好吃?
白兔不懂,但是和尚的话,他是听的。和尚告诉他,如果自己完全不动了,就是死了的意思。死亡不可怕,不过是去佛祖身边,亦或者去冥界重新入轮回。
那是新生。
白兔问什么是新生,和尚告诉他,新生就是忘掉一切,重新开始。那是好事。
那是好事?既然是好事,白兔就不难过了,他吃掉桑葚,看着和尚一点点的没了气息,彻底死去。
真的是好事吗?
那为啥,白兔心里那么难过?
就好像好吃的桑葚没有了,这世间所有一切的东西都没了,生活也没有了可期待和高兴的事情。
白兔第一次理解死亡。
所谓死亡,就是走的人开开心心的去轮回,留下的兔子哭哭啼啼的在悲伤。
那就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