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惊愕住了,或者说,他们是被吓到了。
徐征明尤甚,最初江雪律说,他养父母家有线索时,徐征明真的是一头雾水。
如果不是出于对treasure聪明的信任,他有几次想问江雪律:“treasure,你的意思是,我的养父母是当年的恶徒吗?不可能的——”
如果徐父徐母是当年的三名恶徒,他作为十九年前的案件亲历者,会认不出来吗?
谁知道……
treasure说的话,比他想象中残酷一百倍,一万倍!
徐征明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难道……”
“没错,正是你想的那样,某种程度上,他们也是杀害你母亲的凶手。”并不是只有亲自动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受害人死亡的才是罪犯。
江雪律看到了。
在那愚昧混沌、朝阳初升的九十年代,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妇实在难以受孕,随着年纪渐渐增长,他们只能想起一些歪门邪道。
“我要一个男孩,对,年龄越小越好,养得熟,但也不要太小我老婆懒得亲自照顾……你们问多少钱。”男人咬了咬牙,“四千块!我出四千买!”
那个年代,四千块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居然能卖钱!
消息辗转而来,先传到两个二流子耳里,两个二流子又找上了包鸿志。就这样,茂竹乡一个游手好闲的滥赌鬼包鸿志上了心。三人一拍即合。
包鸿志精心挑选之下,选中了赵家。卢女士和她两个孩子,柔弱的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孩子,男人经常去城镇打工白天不在家,简直是最好的下手目标。
钱帛动人心。
有人提议,便有人铤而走险,自此酿成了一场悲剧。三个受害者大难临头之时,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遭此横祸。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徐父徐母提议是为了自己,可这个提议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是彻底开启利欲熏心之路的一把钥匙。
发现来钱如此容易,人怎么会选择停下?
所以卢女士和当年的孩子徐征明是第一个受害者,却不是最后一个!那座狼雁山,当时潮声志愿者和两名警察一名法医只挖掘了一部分,实际上在人迹罕至的更深处,尸骨累累。
所以,徐父徐母是凶手吗?
在因果关系上,自然是——
徐父徐母自私自利,他们买的不是一个孩子,他们摧毁破碎的是一个家庭,剥夺的是一个孩子本来能够幸福的权利。
江雪律更看到了。
当年稚嫩、力气也小的孩子,被毒哑了嗓子,怎么样也无法挣脱。心理防御机制保护他的同时,也让他失去了一些记忆。等他再度能记事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收养了,到达了一个新的家庭。
眼前一对三十多岁的男女说,“以后你就是我们徐家的孩子了,我是你爸,她是你妈。快点改口吧!”语气十分欣喜且迫不及待。
下药不多。
孩子的嗓子随着时间渐渐恢复,他十分茫然地叫道:“爸,妈……?”这一叫就是十九个春与秋。
听起来多么荒谬。
眼前是杀害自己母亲的间接凶手,自己却叫了对方十九年的父母,并以为自己是被对方收养,从此心生感激。
在徐征明还是一个稚嫩的儿童时,他就被徐家拴在了云省小城。一开始他还过得很幸福,家里有且只有他一个孩子,徐父徐母似乎不能生育,指望他长大后给他们摔盆养老,直到——
徐母有孕。
徐征明的处境忽然就糟糕了起来,从天堂堕入了地狱,从此做牛做马,为奴为仆。
treasure的话,如一道道惊雷劈在众人头上,众人傻了。徐征明是其中受刺激最大的人,短短一瞬,肉眼可见,他脸上的血色完全丧失,一些痛苦和被丧失的记忆,好似要生根发芽,要从他孩童时期朦胧里挣脱出来——
他想起来了,他是怎么沦落到云省这座小城。
“啊啊啊啊啊啊!”
徐征明浑身颤抖,不断地捂住头,似乎剧烈的疼痛在冲击他。随后精神状态崩溃了,膝盖一弯跪在地上,无法控制地失声痛哭。
他想起来了!他通通都想起来了!他只恨自己当年年龄小,为什么记不住、看不穿这一切。
原来弑母凶手近在眼前。
无尽的愧疚和痛苦揪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