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是即便是新旧两派斗得激烈,但是两派的划分却不绝对。
新派当中既有坚持己心、绝不妥协的,也有趋炎附势想攀上世家高枝的,还有一些天资聪慧能在新旧两派之间左右逢源的,旧派亦是如此。
官场、人心,不可谓复杂。
即便今日做东的屈力夫算得上八面玲珑,来赴宴的也多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剩下的多是些想攀附屈氏的寻常人家子弟。
先前讲到南越地处偏僻,但跟楚国来往密切,因而南越的官职大多沿用楚制,像是令尹、左尹、右尹,司马、左司马、右司马等等,十分复杂。
后来在姬承宗的建议下,直接将这复杂的官职全部砍掉,化繁为简,并设置了太尉这统揽军权的职位,至于太尉的人选,自然也就落在了姬承宗身上。
屈桓本意想跟南越王芈尧讨要一个莫敖的武职,好光复门楣,没想到只落了个三闾大夫的闲职。
“莫不是姬承宗的恶趣味?”洛军在筵席当中也曾冒出过这个念头。
至于那出言刁难的蓝堰,家中本是有实权的官职,但是被姬承宗一刀直接砍掉了。
靠着祖上蒙荫留下不菲家产,虽说生活无忧,但是想做官的话只能乖乖去国子监考学,考上之后从底层一点点做起。
论年纪他跟燕无修相差不大,但是燕无修凭空就落了个裨将军,现在又官至柱国,叫他如何不眼红?
“蓝堰,慎言!”见他有些上头,屈力夫凝眉低声喝止。
“有什么不能讲的,当初打着给天下人一个公平的幌子,可他怎就一步登天?这叫什么他妈的公平!”
蓝堰非但没有停下,反倒一副步步紧逼的态度,他转头望向洛军:“无修,怎么不说几句?”
洛军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修,不过奉命行事,你眼热,眼下前线吃紧,大可以请命去边线抗秦,蓝家在军中也有些威望,倒也不至于从兵卒做起,何必在此像个怨妇般唠叨抱怨!”
“只怕你这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公子哥,不等交战,先在路上颠散了身子骨。”
“你……”
蓝堰被呛,刚要出言。
却被屈力夫出言打断:“好了,吵来吵去像个什么样子?我听闻秦军凶残,想必无修也是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说起来大家也算师出同门,眼下此般困境,更应该抱团取暖,亲近些才是。”
……
“阿嚏!”
洛军摸了摸鼻子,嘴里低声念叨着:“狗的,姓蓝的肯定在大骂老子!”
再待下去也无意,洛军饮了几杯酒之后,不顾屈力夫的挽留,起身离开。
不觉间夜幕再次落下,扭脸看了看依旧歌舞升平、隐约有莺燕娇笑的声音传来的高楼,以这些子弟的性子,自然不会掩着夜色出来给自己找不痛快。
“还挺冷啊。”
洛军紧了紧衣服,扭脸向着燕府的方向走去。
讲实话,自己活这么大头一回遭遇这种场面,面对蓝堰的咄咄逼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往前线的战事上硬扯。
若不是屈力夫主动出言制止,自己还真不好应付。
刚刚转过街角,正看到一个人从胡同里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柄手掌宽的短刀,另一只手上攥着一个鼓鼓的包裹,身上的衣衫上还挂着血迹。
两人同时注意到了对方,男人在洛军身上的官袍上瞅了两眼。
两边的屋檐上隐隐传来一阵鬼吼的声音。
“铛!”
短刀率先挥出,跟汉剑猛地碰撞在一起,一阵刺耳的火花声擦过之后。
“真他妈倒霉呀!”洛军咬着牙花子狠声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