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这时，一个有些虚弱的声音才忽然叫住了他。

希奥多罗低头看去，却看到安娜此刻正满是虚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在两人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身来。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我们……刚刚说到哪儿来着？”

目光茫然的看了一圈四周，希腊风的古建筑竟然在安娜的眼中变得有些陌生。

她没敢问这是哪儿，也没敢问自己面前的两个壮汉都是谁。

她甚至没敢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好在，两人之中相对小只一些的那位，在安娜的记忆中似乎是她表哥的那个人很快便回应了她。

……

“我们刚才在说要坐船去摩里亚征兵，然后去马其顿杀奥斯曼人……”

“还有，安娜你说要给那些宫廷卫队的人重新购买装备来着。”

小声的重复了一遍，阿莱克修斯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

他看着面前的那个年轻少女，在一瞬间，竟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陌生。

“不过我们还是稍微休息一下再去吧？安娜你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我父亲曾说过，头风病只要发作一次，就很容易再次发作。或许你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去摩里亚，我们应该留在这里休整一段时间。”

……

“摩里亚？对，摩里亚……不能去摩里亚。”

喃喃的重复着什么，安娜又愣了一小会儿，随后低声道：

“安娜？北马其顿……还有奥斯曼。”

“我甘霖娘。”

……

“你说什么？”

阿莱克修斯似乎没反应过来。

“哦，我说天主在上——”

安娜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的，哪怕是东正教的信徒，他们也是可以信天主的。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对原罪的定义不同，以及对神圣偶像的态度略有区别罢了。

……

“阿莱克修斯，我认为你说的对，我们不能去摩里亚。”

“我们应该留在雅典——最起码现在应该留在雅典。”

……

暂且没有在意刚刚的小插曲，在那一瞬间，安娜觉得自己已经知晓了一切。

她的表情开始变得无比精彩。

……

“哈……听我说，阿莱克修斯，还有我亲爱的希奥多罗，我现在有个计划，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计划，希望你们能够帮助我一起实现。”

正了正神，半晌之后安娜才重新站直了身体，一边擦着自己额头上细微的汗珠，一边昂首看向远处北方的天边，修长的脖颈如同白天鹅般在夜空下划出一抹优美的弧度。

“你知道的，我们罗马有句古话，叫如果保护了土地却失去了人民，那就相当于同时失去了土地。但如果保护了人民却丢失了土地，则相当于土地并没有失去，因为我们总有一天能将它夺回来。”

“我也希望罗马能够存续下去，我比这里的任何人都希望罗马能够存续，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相信我。”

“现在北上找奥斯曼拼命……还不是时候。”

“我们得想办法拖住他们南下的脚步，最起码拖到我们有时间将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人撤走，拖到我们将罗马的根从土壤里拔起来。”

“为此，哪怕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一字一句的对着两人说着，安娜的眼眸之中此刻闪烁着浓烈的光芒：

“所以我觉得，我们得逃走，像是懦夫一样的夹着尾巴逃走，就和刚才酒馆里的那两个畜生说的那样。”

“然后——我们应该卖掉雅典，卖掉整个伯罗奔尼撒的土地，把它卖给威尼斯人，或者热内亚人也行。”

“不破不立，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科穆宁，是希腊，是整个罗马文化唯一的机会了。”

“我们必须抓住它。”

“为此，哪怕不惜任何代价。”

这一刻，安娜的声音斩钉截铁一般的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