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 湿漉漉的士卒们们垂头丧气地坐在空地, 如同一群丧家之犬。
马束在离岸不远的地方清点完了自己残余的人马。出乎他的意料, 他损失的兵马远没有他想得那么多。
按理说他们是大败溃逃, 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敌军若是有心追击,他们的损失将难以计量。但是蜀军非但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甚至没有追过淮水,这就很奇怪了。
马束正百思不得其解间,远处飞奔而来一人,是他派回淮南营地报信的亲兵。
“建武将军,”那亲兵脸色惨白, 凑到马束耳边小声道:“不好了!驻扎在淮南的几营人马已于昨天向朝廷投降了!”
马束脸色猛地一边, 忙将亲兵拉到无人处, 这才问道:“当真?全都降了?!”
亲兵忙将方才打听到的情报如此这般告诉了马束。马束在淮南一共安排了三路人马。昨日纷纷向柳惊风投降。他们现在在淮南已经没有营地了。
马束面色青白, 两眼发红, 加他从淮水里爬起来身还没干透,整副形容看起来简直如水里捞出来的水鬼一般。
亲兵颤悠悠道:“将军,要不我们也……”
“不可能!”没等他说完,马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寒声道, “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不准再告诉任何人!否则你和你全家都性命不保!”
亲兵顿时吓得不敢吱声了。
马束如今的状况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两面受敌,两面失守。他现在也终于明白田畴为什么只是赶他过河而不是赶尽杀绝了——田畴是希望他与陈**互相残杀!
这时候若换成其他人,骨头硬的就已自己找棵树吊死了;骨头软的赶紧跪地求饶, 没准还能留下一条命来。可偏偏马束是个极不信命的人,他非要斗到最后一刻,焉知事情不会有万分之一的转机?哪怕他就只能多拉几个陪葬的,他也决不轻易认输!
想到这里,马束深吸了一口气,扭头鼓舞士气去了。
……
……
柳惊风一觉睡醒,这才听说昨夜蜀军在徐州大胜,马束率残兵败将逃回淮南的事。
柳惊风不由长叹一口气。
折腾了这么半天,徐州还是回到蜀军的手里了,他们陈国得到了什么呢?平白起了一场内讧,死了一堆人罢了。
柳惊风问道:“蜀军没有追过淮河?”
探子摇头:“没有。”
柳惊风不由奇了一奇。这田畴倒还挺君子?他这几天想到自己可能要直面蜀军,觉都没怎么睡好,惨兮兮地给谢无尘写了好几封信,把后事都交代了,就怕自己以后再见不到谢无尘了。
柳惊风又问道:“那马束现在何处?”
探子道:“就在淮河附近扎营了。”
倘若换作谢无尘在此,定要命人立刻进攻马束残军,绝不能让马束再多活一天。可柳惊风生性不喜杀戮,加马束到底是他妹夫,他至今竟还想着周全他一条性命。
柳惊风道:“派人去找马束的部队说降吧。只要他们愿意放下刀,我会留他们一条性命的。”
……
……
半个时辰后,柳惊风派出说降的人就往淮河南岸去了。又过了约摸一个时辰,那使者回来了。
“柳校尉,”使者道,“马束他愿意投降,但是他担心自己罪恶深重,朝廷不会放过他。无论我怎么说他也不肯相信,他提出希望能与柳校尉当面谈。”
柳惊风皱了下眉头:“这马束……”
他想了想,倒也能理解。说实话,就连柳惊风自己也不敢保证他真能保住马束的命,他只能先哄着马束别再做更多错事,然后回朝以后再想办法周旋了。马束此人极为谨慎小心,有所怀疑也是在所难免的。
柳惊风道:“好吧,那我就跟他见面谈吧。你再去一趟,与他协商如何见面。”
柳惊风的亲兵劝道:“柳公,何必呢?如今马束败局已定,只剩下一些残兵败将。我们直接出兵逼到他面前,就不信他不老实投降。”
柳惊风摇头道:“不好不好,万一把他逼急了,狗急跳墙,再跟我们打一架,岂不又要平白赔许多性命?能谈的事总是坐下来谈为好。”
柳惊风倒是丝毫没想过马束可能对他不利。虽说马束在陈国朝廷里是与不少人有过节,但柳惊风为人和气,他跟谁都无冤无仇呀!他身为马束的大舅子,从前对马束也算多加回护了,不指望马束记他的恩情,好歹不至于对他恩将仇报吧?
柳惊风主意已定,亲兵劝说无用,也只能照他的意思办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