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二章 芙蓉阁暖(上)(1 / 2)于花深处首页

巴彦乃金国都城,毗邻湖泊,水草丰茂,适宜久居。但见识了柳绿花红、莺歌燕舞的汴梁城,金铭难免还是觉得极北难比平坦的中原大地。

他出门已三月有余,挑了天地肃杀之时出行,要在河水上涨之前回去,再盘桓几日,便该同商队会和返程。

走进汴梁城的老字号“第一楼”,金铭要了两笼灌汤包,一壶小酒,一碟凉菜。汴梁的灌汤包本就一绝,第一楼的包子更是好上加好,细腻而精致。坊间传言,第一楼的厨子没进过宫在楼里可待不下去,是以第一楼的包子想吃得赶早,晚了就没了。

客人领牌号落座,小二再擦一遍桌子,放一壶信阳茶,就等上菜。无所事事之时,邻桌三人说笑之语便成了消遣。

“有钱了就是有底气,从小汴京长大,还第一次来这儿,我俩可是蹭了你的光。”

“你又没见过空空儿出手,怎么就一口断定他会赢?”

“那不是有别人知道么。”赢家神情得意,故意卖关子,等朋友给他斟了酒,才低了声音说,“东桥头儿算卦的孙老鬼,听他说的。”

“孙老鬼算术神乎其神,没钱的时候才出摊儿,平常不知道在哪儿醉着,多少人找他都难找到,咋给你遇见了?”

“要么说巧了!小弟我替掌柜跑腿儿,去芙蓉阁给宋婉儿送胭脂,碰见了。老鬼身上钱花得精光,房梁栓根儿绳吊得面发紫,就这还嚷着要喝酒。我心一横,借了贷,给他弄出来了。”

“宋婉儿?那可是芙蓉阁的头牌,你连她也见着了!”

“那可不么!能见着她,这钱赢不回来也认了。屋里呢,陪的可是孙老鬼!”

说这芙蓉阁中美人如云,各有姿色,那宋婉儿更是清高独立,千金难买一见,不想竟愿意陪那花白头发破衣烂衫的孙老鬼,怎能不让人升起兴致也去遇上一遇。

“就这局,我还听说,本来只是空空儿和友人私下之赌,不知怎么就被赌坊的人知道了,这才开了盘。”

“也是孙老鬼给你说的?”

“自然。”

“那这一回,够孙老鬼在芙蓉阁住半月了。”

“哎你错了,他可不稀挣这钱!”

同第一楼一样,芙蓉阁名声在外,无需在门口招揽客人,银子便哗哗往里流。进了阁,客人可以买上一壶好茶在前厅听乐班演奏,也可以奉上珠宝金银,到后院与佳人一会。许是逢赌局结束,阁里生意颇旺,前厅坐着不少持刀佩剑的江湖人士,那厅里跑堂的,也是练家子。

台上男男女女,鼓瑟吹笙,弹筝拨阮,或合或离,时强时弱,与熏了满堂的牡丹香一道,引人沉醉。一曲奏毕,容貌昳丽的女子抽出发间簪花扔往台下,惹得众看客精神振奋,起身哄抢。

“哟王公子,您来了。”跑堂拎着茶壶又迎了客人进门,倒是芙蓉阁的老熟人,礼部尚书的二子王牧,“真是不巧,婉儿姑娘这三日都有了客了……嗐,孙老鬼呗,姑娘自己付的钱。甭说您想不明白,我们都想不明白呢!”

两人说话没什么遮掩,也就被人听了去。一佩刀壮汉猛一拍桌,震得茶水四溅,嚷道:“千里迢迢来汴京一趟,就想见见京城的美人解解乏,你家倒好,让人白跑一趟!”

话未落,一持扇文弱公子不屑一笑,“名花给你这等粗鲁人看,岂不糟蹋?”

那佩刀汉子气性起本想拔刀,看他一甩扇子,扇面一只金灿灿蝴蝶落在牡丹枝头,又生生把气按了回去。

跑堂见多识广,一边请王牧落座与金铭拼桌,稍安毋躁,一边给佩刀汉子擦桌添茶,将其轻轻按着坐下,“没想到‘蝴蝶扇’也会来我这小楼。今日便只有台上众位,付了银钱,小的就叫人带着去后院。”

“可惜本公子今日也想一瞧婉儿姑娘芳容,总不好让我半夜偷偷破了房顶寻人,扰了大家的兴致吧。”

清泠泠几声琴音,台上姑娘们看起热闹好不开心,一人笑道:“就算妹妹会再见人,也不会见你们的,我们婉儿已是名花有主了。”

来了个姑娘小步走到王牧这桌,悄悄道:“王公子,姐姐说今日生人多,怕你惹麻烦,让你过两天再来。”

见王牧点了头就要走,金铭伸手一拦,笑问:“多少钱,我照价给。不夺人之美,见一面。”

咋舌一片,要知道王牧当时替宋婉儿赎身可是付了五千金。如此阔绰,阁主提着酒壶趴在二楼栏杆露了面,竟是个儒生扮相的中年男人,胡子已然花白,一身衣服浆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

“小庭一花十年开,广厦万客从此来。但闻娇姿平朝霞,不知残态需水怜。”郝万章醉眼一扫,堂中人或不耐或不解,不由自嘲一笑,“恕郝某醉了。诸位,来京城赏牡丹,自然要守京城的规矩,此处离衙门不过二里地。五千两,只多不少,谁还能出,我便带他见婉儿一面。”

条件一开,谁真是爱美人显而易见。厅里能立刻拿出五千两的不在少数,敢一掷千金的只有金铭一个。郝万章下楼接了银票,朝乐班懒懒一抬手,“白乐天,《白牡丹》。”

不到季节,后院荷花池里空荡,靠几丛白牡丹装点,牡丹将败,泥里落了不少花瓣。

把人领到牡丹丛边,郝万章停了脚步,“敢问公子这五千两有多少是给我们婉儿,又有多少是为了见孙老鬼?唉……郝某京城二十年,识人众多,惜美人的,真有几个?可惜了了,孙老鬼死了。”

正在上楼的红衣娘子嗔怪地扯了扯自己被客人故意踩住的裙裳,一扭头瞧见院中的豪客,朝人摆摆手,笑着挑了眉,就又和状若不满的客人嬉笑着进了闺房。

金铭也就失了兴致,转而问阁主这附近可是有一家名药房,他也去包个香囊挂挂。似醉非醉的郝万章哈哈一笑,给他指了去处,店面虽小,自家的熏香即从那儿购来。

药房在芙蓉阁往后,本来直走就隔两条巷子,再往南走一截就到,金铭不熟悉路,一时走岔,走到多是居民的巷子里来。汴梁城的小路不似巴彦城划得板正,地上青砖有新垫的,也有碎成八瓣还坚持用的,谁家门前再多堆点儿什么东西,这路怎么走就更迷糊。

遇一少年提两桶清水回来,瞧他像迷了路,便主动让他等一等,把水挑回家里,再领着他往外走。这回给他指清楚了路,说药房门前有盆魏紫仍开得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