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绿蝶拉开门闩之际,一乘轿子飞快来到门前停了下来。轿子里走出一个脸面胖得浮肿似的中年人,向正在疯狂喊叫的那十几个汉子喝道:“谁叫你们来的?都给我滚!”
说着,便大摇大摆径直走了进来。
陈妈在惊慌中还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只见他穿戴华丽,由侍从拥簇着进来,便叫了声“老爷”,把他让进了堂上。
黄虎向满屋里看了一阵,然后嘻嘻笑道:“陈妈妈不必害怕。这些不识相的东西,我马上就把他们赶走怎么,圆圆姑娘呢?”
陈妈妈还没开口,绿蝶便抢着说道:“外出游山去了。”
“噢,好兴致,好兴致……”
陈妈给黄虎送上一杯香茶:“可得多谢谢老爷呀!
黄虎眯着眼,看看按剑立在一旁的绿蝶,嘻嘻笑道:
“这倒没什么,只是刚才这些人也不是好惹的。这位姑娘桨打三人,另外还有削耳之仇,他们是不会罢休的!”他再看一眼陈妈那着急的样子,便从腰里摸出两个金锞子放到桌上:“我倒想帮你们的忙。”
陈妈感激地:“多谢老爷!我母女一定不忘老爷的大恩!”
“那就这样吧,你们先离开这里,搬到敝居去住,一切由担保……”
能到府上去住?没这个道理!”
绿蝶一听,皱起了眉头:“这不成!我们这样人家,怎么能到府上去住!没这个道理!”
黄虎忙道:“这有什么?陈妈妈就这样吧,这三百两银子是我送给圆圆的。你们要快点过去,过一阵子想再搬回来也可以……”
陈妈望着桌子上的银子,不知如何是好。
黄虎起身,边走边说:“妈妈好好想想,这帮人凶得狠呢!到时候有个好歹,就难说了。”
黄虎走到门外,把那些持刀拿棒的人又喝骂了一阵,让他们立时散去。黄虎回头望了望,便上轿去了。
午后圆圆同香娘回浣花楼来,一进门就见陈妈唉声叹气,绿蝶忧怒满面,桌子上还有两个银锞子,就惊问道:“什么人来过?”
“黄府上的!”绿蝶低声回答。
圆圆一听是黄府的,便知是黄虎。她厌恶地看一眼桌子上的银子,斥问绿蝶:“谁收了他的银子?”
陈妈忙道:“不该蝶儿的事。这个人一来就大方,为咱撵走了闹事的,还说叫咱到他府上去住,这钱是给你的……”圆圆恼火得要哭的样子:“我不要!谁要谁跟他去!”陈妈见圆圆恼得使起了性子,忙劝慰道:“谁真要他的?
他放下就走了,我知道你不能……”
“我给他送回去!”绿蝶抓起桌子的锞子就要走。香娘一把将她拉住:“别急,咱慢慢商议一下。”
圆圆和绿蝶主张把银子立即给黄虎送去;香娘主张把银子暂时留下,不要使他绝了望,再来相逼;陈妈介乎两者之间,犹豫不定。
“我看,这肯定是他设的圈套。”香娘听绿蝶细说了一遍,边思量边道:“他安排人来逼闹,再亲自来做好人儿,一逼一拉——要不是才怪呢!”
圆圆道:“我早就看出这人不是好东西。”
香娘道:“既是他打了你的主意,可得防备着点儿。他仗着皇亲国戚的势力,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陈母连连叹气:“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绿蝶不服气地道:“难道他个皇亲国戚就白白把人吞了?姐姐,我和你就坐在这里,不信他能把你吃了!”
香娘道:“可不能这样说。虽然你的武功许能保护圆妹妹,可他们人多,也不得不防啊!”
这时圆圆见妈妈那么难过,火气也就渐渐平息了,心里却生出了一丝哀怜,低声道:“谁叫我们命不好哩!我要不是为了妈妈,还有冒公子,死了倒清气。”
香娘连忙慰劝了她一番,最后商定,还是临时躲避在香娘的寓所里。那里地处民巷,冷僻不为人知,谅他不会找到。
绿蝶仍是和陈妈在家里,防备着黄虎的行动,有什么消息随时去通告圆圆。
黄虎见圆圆没有来,心里越发着急。他只想抢在田皇戚采办美女之前把圆圆弄到手,然后再报一个“圆圆已经适人”的呈文上去,另选送几个少女送去京师,就完事了。
可是五天过去了,十天又过去了,仍不见圆圆的影子。他又亲自到浣花楼来,陈妈和绿蝶仍说是游山未回,怕他不放心,又领他到楼上看过。
他没法儿,只好派出人四下访听圆圆的去处。这天他忽然接到田弘遇从南京捎来的书信,要他速去南京。他不敢怠慢,乖乖地备上一匹骏马去了。
从此,圆圆在香娘那里不再露面,浣花楼清静了许多。隔几天偶尔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楼下徘徊一会儿便离去了。
后来连人影也不见了,绿蝶和陈妈渐渐放下心来。圆圆和香娘也在晨夕人静之时,偷偷回家相聚。
圆圆天天盼着冒襄的到来,仍是渺无消息。
这天午后,圆圆午睡还没有醒,外边下着毛毛雨,绿蝶正在露台上练剑,忽然一阵急促的声音把圆圆惊醒,接着便是一阵敲门声。
陈妈和圆圆心想,准是冒公子回来了!圆圆大声喊叫绿蝶,绿蝶慢悠悠提了剑走进来。
陈妈说冒公子来了,让她快去开门。绿蝶一听,惊喜得飞一般到了院子,圆圆也紧紧跟了出来。
绿蝶抢到门前,一手拉开门闩,还未来得及闪开道儿,便有一个健壮的彪形汉子一步闯了进来,差点儿把绿蝶撞倒!
绿蝶闪到一旁,尖声喊道:“止步!你是什么人?”
这汉子连话都顾不得说,只是气喘吁吁地从腰里摸出一封书信递给绿蝶。
圆圆赶快上前接过信拆开一看,登时脸色煞白,两腿站立不稳,摇摇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