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十九、仇人见面(2 / 2)璧之魇首页

詹沛此时也进到屋里,心平气和地表示愿意把一切从头到尾细说给冯广略,只希望他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冯广略却毫不留情拒绝道:“我不听你说,你巧舌如簧,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让郑二娘说!”

郑楹便将一切来龙去脉,从刺青到口供、再到圣旨、最后到刺杀冯旻,全部如实讲述给冯广略。冯广略再次听出蹊跷:“你下手时,竟巧遇别的杀手,这不可能必定是提前串通好的!”

郑楹平静解释道:“你父亲白日夜里常有仆人姬妾作陪,我无法下手,那晚他延客饮宴至深夜后,一人独行回房,便是那几天里他唯一的一次单独出现,我当然不能坐失良机那杀手应是不愿伤及无辜,便也择了此机下手,这便撞上了。”

冯广略一听便哂笑道:“不愿伤及无辜?这般宅心仁厚,还当什么杀手。你别费心找这些牵强借口了,那等的离奇巧遇和顺手搭救,怎么听都是跟你同伙之人所为。”

“才不是,你别冤枉好人!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开窍?”郑楹开始急躁。

“你倒是挺开窍啊,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口齿不但伶俐了许多,瞎瞎编的借口也挺能唬人。我看,都是詹沛教你的吧。”

“詹济之要讲,你不听他讲我讲,你又疑心是他教的,你简直……”

“你们沆瀣一气,杀了我爹还不够,还倒泼脏水,你们这又算什么?”

“不是污蔑!”

……

于是原本的劝解很快变成了骂战,而冯广略很快发现,只要扯上詹沛就能很快激怒郑楹,几次三番下来,屡试不爽,又想起郑楹最爱矜持,便往男女之情上去扯:“你口口声声不许我污蔑詹沛,这么护着他,莫非你对他……”

詹沛在一旁听着两人拌嘴,一直不作理会,然而听到这句,也禁不住饶有兴致地想听听看郑楹会如何应对这一尴尬质疑。

可怜郑楹缺口舌之利,被这么一激,一句话也说不出,涨红了脸,喘着粗气停顿许久,才又高声辩道:“不、不是我护着詹沛,他真的没有杀你爹!真的冤枉!你不信就想一想,我都不为自己脱罪,为何偏偏只费尽唇舌百般为他辩白?我何苦来?”

詹沛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走去一边,远离了骂战。

“你何苦来?当然是因为对他芳心暗许咯。春心萌动,压都压不住吧,哈……”正如詹沛所料,冯广略一把揪住了话把儿,讽得酣畅淋漓。

郑楹本是为自己辩解,不料反送给对方一个绝佳突破口,登时恼羞成怒。

性子一旦上来,郑楹开始露出跋扈天性,暴跳如雷地冲上前要揍冯广略。冯广略拿枷锁左右格挡,是以郑楹好几下只打在枷板上。

郑楹见打不着,正在懊恼,忽又想起詹沛方才的反应,气鼓鼓地扭头去看詹沛此刻是何神情。见詹沛背朝自己,肩膀耸动,似乎在笑,女子的脸一下憋涨成猪肝色,蹲地掩面,终于气哭。

“还掩饰什么?之前怎么骂你你都不理,才说他一句,你就跳脚了。”冯广略早已在这场骂战中反败为胜,见詹沛似乎要出面劝架,便抢着又补了一轮攻势,大觉解气。

郑楹猛然站起道:“好,算你牙尖嘴利,我也懒于和将死之人相争。我本是好心希望你留下才谎称没有杀你父亲之心,既被你发现说谎,哪怕我后来说的再没一句假话你也不信了。要回去,那就请便!”说完又对詹沛道,“济之,如你所见,我尽尽力了。”

郑楹说完便要离开,冯广略此时又发话了

“你说得再像真的,不过是一面之词。万侍中的话虽也无旁证,可他的话里我还真找不到这么大的漏洞,既没有离奇巧合,更没有中途改换说法。若说你们两方中必有一方在捏造事实,换了谁都会觉得是你这一方!况且你起初还有意诓骗于我,叫我如何信你后来的话?”

“万侍中?万举?原来是他的推演?”詹沛惊讶地开了腔。

冯广略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换话题,强硬道:“你们别枉费心机了,我只要有一口气在,爬也要爬回去京城不但有我的家人,更有我今生最爱的女子。我死也要死在她身边!”

詹沛与郑楹双双哑然失笑。

“你倒是早说啊!早知如此,我们费什么口舌!”郑楹斥了一句,一扭头出屋回后宅去了。

郑楹最不愿连累詹沛,刚才那番话的确只为强调詹沛之冤,却被读出女儿情思,真是大大冤枉了她,这倒罢了,还扯上什么“春心”,这对自幼矜持的郑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丢脸,回去后又羞又恼,趴在床上久久止不住啼哭,郁娘也哄不住,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想起听下人说詹沛今日过府探望,猜想是跟詹沛闹了别扭,就到前面去找詹沛想要问个明白。

“郁夫人冤枉我了,还真不是我惹的她,惹她的人是阿略。”詹沛尴尬地笑着澄清道。

“阿略?冯……冯广略?他怎么到了这里?”郁娘惊问。

詹沛便将原委大略讲了一遍,又道:“部众扎营于城外,我此刻便要赶回去,拜托夫人多安慰楹娘些。”

“你既然还未走,不如去安慰她两句再走,又花不了多少功夫,主要是啊,你说话管用。”郁娘浅浅一笑,又道,“阿略与楹娘有旧,又比你俊不少,你不防着也就罢了,还偏叫楹娘见着他。”

詹沛笑道:“这有什么,谈公事罢了。他和楹娘两个人几乎一样,在一起有什么趣?长得再好看也不管用。”说完,便径直去找郑楹。

郁娘皱眉看着年轻武官的背影,脸上写满疑惑,詹济之他真的不是在故作大方吗?

其实,在郑楹的美貌面前,詹沛也曾偶感自惭,对冯广略的俊美也起过微微

微的嫉妒,但最终,他还是想要竭尽所能保全他们于乱世。在这世上,他见识过太多的肮脏虚伪,自己的手也并不干净,至于言不由衷、逢场作戏,则更是常事,而冯广略和郑楹却不同,他们纯良天真,恨了就杀、就骂,爱了就两眼蓄满深情,藏也藏不住。他欣赏他们、羡慕他们,他希望他们的这种天真换来的即便不是善报,也万万不能是劫难。

郑楹听到脚步,就知道是詹沛来了,一扭头背过身去,脸上又泛起红晕。

“这有什么,值得气到现在?”男子先开口道。

郑楹转过身,气呼呼地抬头质问:“你若觉得没什么,方才何故发笑?”

“我是笑你傻兮兮的,你那不分明是挖坑给自己跳吗?想争口舌之胜,说话还这么不防。”詹沛取笑道。

詹沛站在女子身后,又道:“至于我,我固然冤枉,你却不必替我委屈。我受过的冤枉比这大百倍的也有,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你这次是因我蒙冤…”

“那就更没什么了。”詹沛难得地说话暧昧了一回。郑楹心中一喜,转过身来,又忍不住担忧道:“你方才说,受过更大的冤枉?”说着,眼眶中涌上泪来。

詹沛见郑楹对自己如此挂怀,忍不住生出想搂她进怀的冲动,却因为当年的经历不敢造次,便只道:“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你不要多想,安心保重身体,多吃一些,还要好好照管阿樟,我这就要回营了。”

“哎,等等……”郑楹见詹沛忽然要走,下意识就去挽留。

本章节内容由手打更新

“嗯?”詹沛温柔注视着郑楹,等她说下去。

郑楹犹豫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你何时再来看我……我们?”

“眼下还说不准,但不会太久的。楹娘,你不要牵挂我,自己多保重。”詹沛再次嘱咐道,说完久久望着郑楹,眼里有满满的不舍,然而转身之后,便大步离去,再不回顾。

“连坐也不坐一下……”男子走出好远,郑楹才对着那个背影,幽幽抱怨了一句。

弋州杨府那雪中一抱之后,私底下两人眼里话里、眉梢眼角都不再掩饰对彼此的深情眷恋,一切似乎都已是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