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三十五、说客(1 / 2)璧之魇首页

饶是詹沛一向勇毅过人,去弋州路上心里也不免怀着几分怯意,然而要想说服自己祖父辈的杨昉,若是露怯,就先输了一半。此去,础州前途一肩挑起,成则两家合力,胜局可期不成则身死魂飞,复仇无望,虽无烽火硝烟,却不啻背水一战。既是背水一战,詹沛只当自己是个半死之人,若有命见到二娘,便是上天眷顾,若没有,便是上天一视同仁,并不算亏待了自己。

詹沛一人一骑,轻装疾驰,五日后便到达弋州节度府衙门,到的这天恰逢天降大雪。弋州少雪,今日落雪不知是吉是凶?詹沛递上拜帖后,在廊中看着檐外飞雪,心思也飘忽不定起来。

杨昉接到帖子,一看是周知行的人,心中顿生疑惑:怎么这周知行竟还敢派人过来?便当即令人传詹沛进来说话。

詹沛卸下佩刀交与护卫,进了杨昉书房,见礼毕,自报了名姓,恭谨道:“周大帅派末将前来传话:周大帅承认自己低估了朝廷的实力,现如今础州气数将尽,难以为继,必得杨大夫与础州两家合力举事,才有翻盘之可能。”

“先不提这个,”杨昉一脸的慈祥和煦,对年轻人笑道,“老夫倒更想知道,你为何还敢来见我?就不怕老夫把你砍了吗?”

詹沛从容回应:“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无人肯来,巢倾了一样是死。”

“倒有几分胸襟胆魄,老夫今日便不与你为难,不过你们周大帅所求之事,可是有些为难。”

“杨大夫的意思是?”

“这点意思都听不出来?老夫愿助他些力所能及之事,但无意与他合力起兵,这下够清楚了吧?”老者捋着胡子,脸上依旧满含笑意。

“既如此,杨大夫也不必费心帮扶了待末将回去把杨大夫的意思报知周大帅,周大帅不日便将归降朝廷。”

杨昉听了,摆着手呵呵一笑:“快少编瞎话了,谁不知道他归降死得更快。”

“在下不敢妄言,周大帅说既无胜算,横竖是个死,不若早降,免得白白牺牲手下人。”詹沛面无表情,冷言回道。

“老夫不是说了,不会坐视他陷于于危难而不顾,紧要关头定会助他一臂之力。你回去也替我劝一劝,叫你们周大帅别想不开自取灭亡。”老人的语调开始稍显急躁,而气度依旧雍容。

“杨大夫多次施以援手,础州上下感恩戴德。”詹沛说着又施了一礼向杨昉致谢,继而又道,“只不过,当今的础州正如一个溺水之人,每到濒死,您便拉我们露出水面喘口气,然后撒手,让我们落回水中继续挣扎。前几回捞出来时还有口气,可如是反复下去,终会溺毙,虽得以多苟延残喘几日,可这种滋味还不如早些淹死痛快。周大帅今已心力交瘁,说前恩无以报还,惟愿杨大夫自此让我们听天由命。”詹沛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要么两相合力,要么不相往来,没有中间可站。

“愚蠢!活路不要,偏要自寻死路。降降降,那就叫他去降好了!”杨昉嘴上怒其不争,心里却明白,自己想置身事外的心思已被础州这群人给看穿了。

詹沛没有接这个话茬,转而道:“只是自此以后,没有础州挡在前面,就要劳累杨大夫勉为其难独自应付了。”

“我有什么要应付的?”

“末将临行前,恰朝廷来人招降,使者态度傲慢,频频炫耀朝廷武力,末将一时意气用事,搬出了杨大夫来压他……”詹沛知道,说这话等于找死,可如果不说,杨昉会以为自己此时还有余地去转投朝廷。

果然,杨昉顿时脸色大变,大步冲到来客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厉声怒问:“你都说了什么?!”

“都说了,譬如王妃和黑市的………”

话一出口,就被杨昉怒不可遏打断:“敢跟我玩阴的!信不信我动动嘴皮就能弄死你!”老者怒目圆睁,隐隐动了杀心。他早已看出,眼前的年轻人显然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向朝廷使者说什么都是有所预谋并怀有企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