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五十三、重聚(2 / 2)璧之魇首页

“既已占了京城,把持了禁苑,那你们到底……打算何时取郑峦性命?”

詹沛听妻子所问无关父亲,稍松了口气,简短答道:“和约已立,不可操之过急。”

郑楹一听,心头涌上一阵失望,一低头眼泪跟着就掉了下来:“难道有了和约就不管报仇的事了?”

詹沛走近妻子,双手扶住她纤细的双臂,柔声抚慰道:“楹娘,你不要难受,这事万万急不得如今各方微妙平衡,当务之急是要先稳住到手的权力,若还没站稳就悍然弑君,怕会引发激变。”

“你们进京已两年有余,不是已经权倾朝野了?郑峦傀儡一枚,随时可以扶阿樟上位换下他来,不是么?”郑楹噙泪问道,半是恳求半是催促。

“哪里,如今好几方势力微妙平衡着,谁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并不如你所想是础州一家独大,无人牵制,尤其不可弄反了顺序不是先夺位再谋权,而是先谋权再夺位,否则,别说阿樟能否坐得上皇位,就算真坐上了,只会成众矢之的,得不偿失。”

郑楹忿忿难平,却无力反驳,恨恨叹了口气,问道:“你所说的各方势力都是些什么人?”

詹沛便将有关皎津军和弋州军的种种略讲了讲,又道:“此时稍有不慎,将前功尽弃。再者,依我之见,报仇的重中之重在于夺权,而非夺命。郑峦行恶,所图的不过是皇权稳固,那我们就把他最为看重的、为之杀害殿下的东西夺去,这才解气,才算真真正报了仇。若只按人命来算,郑峦是赚定了不说案发当夜死于王府的众多冤魂,光是这八九年征战,咱们础州又死了多少?仗好不容易打完了,若是在这最后关头沉不住气,走岔了路,丢了到手的权力,岂不是功亏一篑,又怎么对得起那么多殉难的础州男儿?”

一说起这些,詹沛又忆及诸多死难同袍,心中沉郁,再无心于闺房之乐,便自行宽衣,上床就寝。

而郑楹听了这番话,细品之后,越发关注到丈夫一再强调的重点夺权,接着便忆起外公曾经的提醒:詹沛弄权之心重于报仇之心!

若照郑楹年少时沉不住气的性子,此时只怕早已直直白白问到詹沛脸上了。而如今的她已稍稍稳重起来,知道此话绝非淡话,万一丈夫没存过那种心思,听了必会寒心,便没忍心问出口。

这晚,原以为应是小别胜新婚,而两人终究不过是各自索然入睡。

周知行早已知晓皎津的威胁,入京后听高契细讲魏鲲种种异动之后,第三天便召集部属相商。

周知行一坐定,便对下首一众部下朗声道:“咱们干赢了仗,军威大盛,这魏鲲对咱们,就算不服,畏惧肯定还是有的。他不来,多半是自知难以见容,不敢来。我意,应多加安抚,他不肯来,就别强令他来,且由他去,只要他不折腾,让咱们先站稳了,其他的随后再说。”

座下一人随即提议:“万举是皇帝死忠,现如今想必正在皎津敲打魏鲲,咱们不如也派个人过去,恩威并用地敲打着些?”

“不能敲打。”周知行和詹沛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呵,”周知行笑道,“有件事我同济之说过,难怪他跟我一个念头。杨绰一次无意提起,说郑峦曾派了个安抚使去监视杨昉,杨昉为此气得不行,一决定同我础州合力,紧跟着就把那人给砍了。你想啊,一有人监视,处处都是掣肘,睡觉都不自在,干什么都要先想想会不会留下把柄、引来猜疑。明明监视的人就像他眼中钉肉中刺,还要客客气气供奉着。日子越久越憋气,本来无仇无恩,这样一来反无故添了怨,对咱们没什么好处。非得是咱们对他有了绝对控制时,才可派人监视,以防他暗中做大。如今他也实力不俗,咱们不可轻易派人监视,莫说监视,敲打也不行,一经敲打,他就知道自己见疑了,一样会盘算着韬光养晦去应对。所以,若果真要打,要么出其不意一招制敌,要么先礼后兵,先恩后攻,总之不能又施恩又敲打的。当然,还是他自己一心归顺,两家不动干戈为上……”周知行多年来独坐头一把交椅,一开口就忍不住想要滔滔不绝,虽是长篇大论,倒也有理有据。

“周大帅所言甚是。我这就吩咐下去,但不知周大帅想给他些什么封赏?”高契问道。

“咳,这有什么,那么多空衔,一文一武拈两个给他。看他谢表写得如何,要是写得敬服恳切,那就再来点实在的赏三县食禄,另派使者联个姻。至于进京啊、兵权啊什么的,眼下绝口不跟他提。不就是拉拢嘛,你们进京以后那么多拉拢人的手段,一样用在他身上即可,不需因他手握重兵在外就另当别论,人心都是一样的……”

众人安静聆听着周知行的冗长吩咐,纷纷点头称是。

周知行扶额沉思了一阵子,又道:“我总有预感,那个万举没准要兴风作浪,又远在皎津,想除掉也不知从何下手。”

詹沛知晓万举参与阴谋之事,早有同样忧虑,听上司这样说,更觉忧心忡忡。

周知行点了点头:“但愿是我多虑了……他可有什么家人在京?”

“这姓万的奸滑得很,一早把女儿女婿秘密送走了,也查不出是去了哪里。对了,他的女婿就是原和……”高契说到这里才忽然想起詹沛也在,便略去此节,顿了顿又道,“就是冯家大郎冯广略。”

“这孩子,竟和越发和帝党搅和在一起了。”一说起冯广略,周知行又忍不住连声叹息起来,“那原本是个顶好的孩子,唉……怎么命数也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