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茶,好茶啊……”
李恪和裴行俭都是微笑着不说话,唯独王玄策一脸无趣,百无聊赖地弹着刀柄。
韦帽品茗良久,直至瓷碗见底,圆形的石桌才发出了一声轻响。
“守约沏茶的手艺还是这般出色,可惜老夫前前后后一共就喝了两次,怪可惜的。”
李恪闻言略感惊讶,他还真不知道裴行俭居然早就见过韦帽,而且竟然还亲自给韦帽沏过一次茶水。
不过他也没有往下追问,因为身侧的裴行俭正在酝酿着千言万语。
相比起李恪的不显于色,王玄策的反应就比较应激了。
双眼瞪得老大,嘴巴张得更大。颤动的舌头似乎有话要说,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卧槽!”
奈何玄策少文化,一句卧曹闯天下。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裴行俭,反应反而最是平静,只是对着韦帽点了点下巴,转而拱手面向李恪,缓声道:
“属下初至益州之时,按照官场惯例去了一趟刺史府,结果自然是没去成。后来时任益州刺史的韦刺史亲来拜访,属下自然是诚惶诚恐,好生招待。但结果却是不尽人意,除了拉拢便是警告。”
“嗯,听起来确实不尽人意,我估计都是些威逼利诱,上不得台面。”
李恪对于这种不涉及到原则性问题的个人私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既然裴行俭已经主动说了,那他自然也就需要表个态才行。
闻言韦帽点头轻笑,但目光却依然没有离开裴行俭。
“你可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裴行俭沉默少许,抬头迎视一脸淡笑的韦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在官场要和光同尘’。”
韦帽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老怀欣慰的赞赏。
裴行俭见李恪并无大的反应,抿了抿嘴便继续道:“但我还是那句话,光就是光,尘就是尘。即使灰尘漫天,我也依然是我,我也不会和光同尘,更不会同流合污!”
李恪偏头看了一眼抬头挺胸的裴行俭,他不知道当初韦帽到底和裴行俭说了什么,但他很清楚此刻的裴行俭又再一次的和韦帽说了心言。
韦帽凝望着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的裴行俭,心底满是感慨。
时境过迁双流县,却道夜下人初见。
当初他和往常一样,试图以金银财宝拉拢裴行俭,再以俏婢美妾堕落裴行俭。
而那一天,他居然看到了刚正不阿,看到了克己奉公,看到了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也看到了曾经两袖清风的韦草帽。
他本想暗中培养裴行俭,但当时益州的水实在是太深了。
北有黄老狗,南有司马乐。东有闾头草,西有侯暗图。
内有四方眼线监视益州诸县,外有群州环伺觊觎成都物华。
加之当时正处于处理侯暗图的重要节点,作为收网之人的他,也只好暂时放弃了颇为欣赏的裴行俭。
他本想收网之后再亲自约见一次裴行俭,以肺腑之言,话益州隐秘。
但岂料局势陡变,这一放就放了好些年。恰逢裴行俭一心为民,在官场里四处硬钢,甚至还带领衙役干掉了几波山匪。
出于无奈,他也只好在明面上刻意为难裴行俭,在背地里却暗中保护双流县的整个县衙。
如果裴行俭可以早两年就任益州,那么他或许真的可以和裴行俭并肩作战。
可惜的是,来不逢时。可喜的是,终遇明主。
天不遂人愿,人不满天意。
回忆模糊之际,走神的韦帽不禁有些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