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挥一挥手,像是扯回跑偏的话题。这时候,孙露娜还在认真捞花枝丸,一点没有意识到阿圆将要讲出的话会跟她的秘密有关。
“你自诩聪明,我问你,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报复性骚扰的渣男上司?”
孙露娜好不容易夹住的丸子再次“啪嗒”掉进锅里。仿佛是为了象征内心的炸裂程度,这次溅出的水珠多得夸张。孙露娜她急切地喊了一声阿圆的名字,制止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你急什么!我没说出来是你!”
孙露娜欲哭无泪。这下聪明的邵翰林明确无误地知道被渣男上司骚扰的人是她了。孙露娜不仅脸红,手也无处安放了。好在邵翰林没回头看她。
邵翰林没有回头,对面的镜子足够让他看清楚孙露娜的窘迫。
他不想让孙露娜更尴尬,于是没有接阿圆的问话。阿圆得意极了,仿佛从这个邵翰林回答不出来的问题上成功找补,面子里子又都被她赚回来。
这顿火锅吃掉了邵翰林拿来的整整一瓶酒。气急败坏的孙露娜猛喝两杯,意在缓解自己无处安放的窘迫。邵翰林替微醺的孙露娜洗了杯子、碗筷和锅,又带走了湿垃圾。
阿圆对此毫无感觉,反正平日里善后的人也不是她。
孙露娜对此颇有怨念,那些残羹,她原本准备下当底料下面条来着,眼睁睁被邵翰林以健康的名义倒进湿垃圾桶。
邵翰林拎着湿垃圾桶,要出门时,慢吞吞回头,目光一寸一寸探进孙露娜的眼睛里:“大不了,”他说,“换一份工作就是了。虽然这个想法有逃避之嫌,却更省心省事。如果你实在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
孙露娜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恼羞成怒,仗着醉意,连连推邵翰林出房间。
“啪。”真是西风好借力,这声关门声够响。
孙露娜透过猫眼往外看,看见邵翰林对着门,面带忧虑,在门口足足站了半分钟。
孙露娜觉得自己的心,被藤蔓缠绕,从此无法自由舒展。难道这就是感情羁绊?不行,得给桃兮打电话。
孙露娜小睡一觉后,借口去社区图书馆还书,独自出门。阿圆懒得看书,她刷小视频。
孙露娜挎着帆布袋,帆布袋里装了五六本书,边走边给桃兮打电话。桃兮的声音听上去不是很快乐。桃兮告诉孙露娜,死不要脸的周门康继续在跟他父母安排的女孩子约会,而可怕的是,她竟然没有那么愤怒了。
按照周门康的说法,直到他跟他父母安排的其中一个相亲对象保持了稳定的约会关系,才能改变当前不停被安排相亲的被动局面。一想到周门康将有一段稳定的约会关系,桃兮就胸闷。
“我是不是被周门康PUA了?”桃兮痛苦而迷茫。
“他要是有了另外的稳定约会对象,你又算什么?”
“大奶?”
两个人对这个滑稽的答案都忍不住笑了。苦涩的笑。
桃兮说,她现在的想法都有些变态了。她想帮助周门康说服其中一个约会对象跟周门康保持假装约会的关系,“目的在于恶心死自己。我就不信,难道我会永无止境地向周门康妥协?”
孙露娜打这通电话,是想让桃兮帮自己判断一下,邵翰林这样对她,是正常朋友之间的正常关心,还是男女情愫?没想到桃兮上来就抛出地狱级的难题,岔了她的计划。
“对了,我的世界里发生了一个奇迹。有一天我加班晚归,叫的出租车师傅竟然是我当年的语文老师。”
桃兮极力恭喜。
她从孙露娜那里听说过具有传奇色彩的女语文老师,知道孙露娜一直把那位女语文老师当作精神偶像。语文老师于孙露娜的意义,在于证明书本上歌颂的母爱是真实存在的。这样,她从书本上学习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不至于分崩离析。父母不爱她,不要她,只是偶然个例。
某种程度上,孙露娜精神世界的稳定性,其基石就是这位语文老师。
当年这位老师开着一辆火红的桑塔纳,为女儿的抚养权四处奔波。其爱女至深的形象成为孙露娜心中母爱的象征;孙露娜如今条件一般,就想买车,没准正是这位语文老师带来的影响。
对孙露娜而言,拥有一辆车,意味着拥有了不曾拥有的母爱,还是成为了敢直面困境的勇敢女性?作为孙露娜的好朋友,桃兮也吃不准这个答案。耳听孙露娜喋喋不休跟她更新和郑硕、和车彻之间的近况,桃兮短暂地摆脱了周门康带给她的烦恼。
她们是彼此的精神神父。
“妈的,我干脆自己买一辆林肯MKZ。”聊着聊着,桃兮突发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