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州城的一座小洋楼里,有个房间的灯光一直到了很晚都没有熄灭。
一个妇人走到房间门前,敲了敲,“小玲,还没睡啊,我可以进来么?”
“嗯。”房间里的人应了一声,妇人进入了房间。她看到一个妙龄少女坐在书桌前,托着腮,眼光却漫无目标地望向窗外,投射在远处的夜空中。
“小玲,你有什么心事,跟姑姑说说,好么?”妇人坐到了床上,仔细看着姑娘。
在这个姑娘身上,妇人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她们长得很像。在她这个年龄的时候,我心里也想着那个他吧。
“姑姑,你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么?”贺金玲从10岁起就跟姑姑生活,姑姑没有孩子,在朝鲜战场的冰河里,她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对于贺金玲,姑姑就像母亲一样。
“我啊,我相信。”贺金玲的姑姑叫贺雨梅,是钦州市的政府高官,出名的铁娘子,以手腕强硬着称,造反派都斗不倒她。不过,在这个侄女面前,她是一位慈母。
“你和姑父是一见钟情么?”贺金玲问。
“不是。”贺雨梅慢声细语地说起了自己的故事,这个故事她很少说起,知道的只有自己的哥哥。
“我一见钟情的人是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你知道,那时候我是文工团的团员。我是1951年3月入朝作战的,我去的地方是临津江。”说到这里,贺雨梅身体一颤,那是她多少年来不敢回忆的一段经历,每次回忆,都好像伤口的结痂被狠狠地撕开,又流出汩汩的鲜血。
“姑姑,他也是志愿军战士?”贺金玲好奇地问。
“是的,他是64军的一名指挥员,是一位连长,姓雷。”贺雨梅嘴角好看地弯了起来。
“雷连长很帅吧?”
“在我眼里很帅,他是我们山东人,高大,干练,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好像会发光,爱笑,笑起来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贺雨梅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
那是贺雨梅刚刚入朝作战的一天,作为文工团员的她在做一个演出的准备。
他们下的连队就是64军的部队。
“小雷,你们连今天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我们的文工团员!”部队的政治部主任给那个人下达了命令。
“坚决完成任务!”铿锵有力的回答后,那个小雷向着她一笑,就是这一个笑脸,让她怦然心动。
在赶赴演出坑道的路途中,他们遇到了敌机轰炸。雷连长不顾自身的安危,在道路上飞奔,将一个一个的文工团员疏散隐蔽。那个人在硝烟中忽隐忽现的身影,是她最美好的回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是他演出的鼓点,猛烈的火球好像是他表演的舞台灯光。
他在连串的爆炸中好像精灵一样飞舞,仿佛炮弹都是躲着他似的。文工团员们在轰炸中没有一个受伤,他竟然也毫发无损。
演出结束了,贺雨梅按捺住心里的激动,问他要到了名字,雷东方。
他给了她最后一个带着酒窝的笑脸,一个至今都清晰无比的面容。
贺雨梅给他写信,按捺不住问他是否有爱慕的女孩,是否已经结婚。
雷东方的回信很简洁,只有三个字,“等着我。”
在柔和的灯光下,两个女人彼此敞开了心扉,好像母女一样畅谈。贺金玲第一次看到了坚强的姑姑落泪,她仿佛也看到了那位雷连长,那位姑姑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贺雨梅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小玲,说说你那个他吧。”
“他啊,他不高大,才165,也不帅,不过,他也跟雷连长一样,爱笑,笑起来坏坏的,他有一对米酒窝。对了,他耳朵很大。他,他还是个孩子。”贺金玲不好意思地笑了。
“还是个孩子?”贺雨梅有点惊讶。
“嗯,他应该是16,17岁,比我应该小一些。”贺金玲更加不好意思了。姑姑一见钟情的对象是一位高大英俊的英雄,自己怎么会对这个孩子产生那么奇妙的感觉?
“嗯,我们家金玲有眼光,小弟弟更可爱。”贺雨梅有点哭笑不得。
“他可不是什么小弟弟,他主意大着呢,他总是躲着我!”贺金玲一想起这两天的遭遇,就恨得牙痒痒。
“那你说说,怎么就对他一见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