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好呗。”李太傅悠悠说道。
“他不是想见我么?我已在此,他还有什么顾忌的。乌龟王八蛋。”
李长安第一次听见闺女骂人,眉头微挑。姑娘家有点脾气好,早该这样。
他咽下口中的香茗,笑道:“他这是在向爹示好。先过来吃几口垫垫肚子,万事有爹在,莫急。” 既然“无名”肯迈出一步,那就意味着他至少有两步可走。
月光朦胧,凉意阵阵。
紫云之巅星火点点。
许渊明遥望着远方浓稠的夜色,眉宇之间的凝结早已沉淀。
夜连赫轻挪半步,喃喃道:“怎么还不回来?”
“太傅未发信号就是无恙。倾城和赫连阁下等人已去接应。再等等。”许渊明平静答道。他心里已有些浮躁,但他必须稳住自己。事已至此,绝不容走错半步。稍有差池,就会改变原有的轨迹,极有可能给身处“泠水泉”的几人带来麻烦。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耐心等待。
夜清寒凝视着山脚下蜿蜒曲折的星火,默默颔首赞同道:“孤信太傅。”
山脚下,赫连居正见许倾城还想往前的样子,劝阻道:“许三公子,不宜再前。”说完又向其摇了摇头。见他执拗地注视着“泠水泉”,再次宽慰道:“再往前恐有不利。”
许倾城明白此处是最佳的心理安全边际点,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迈入。他没有赫连前辈和爹等人那么沉得住气。对于阿瑶的任何事情,好像他都会变得不像自己。明知不可为,却偏素履以往。赫连前辈的言语无疑是一种极好的牵制。
“尊主,戌时了。”芙蓉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百箱“心意”已至半个时辰,却仍未见尊主挪动半步。
半晌,韩祁应了一声,口吻虚无缥缈,在芙蓉听来似乎有一种退避之意。
他那一身黑袍早已褪下,如今身着一袭紫靛银纹袍,长身玉立于距“幽篁”不远处的竹林中,正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屋内的灯火,似乎有什么事情难以抉择。
不愧是“大允第一谋士”李长安。
“带上来。”韩祁没有温度地说道。
王衍之和柳回风此时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衫袍,三千青丝被打理地一丝不苟,连发冠上的玉簪子都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灰粒,嘴角的伤口也早已被“焕颜霜”抹得不留痕迹。
菡萏极为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为了将二人就范,没少费功夫,除了身上的数条鞭伤和剑伤仍未痊愈,腕上和颈上的勒痕已经淡化许多。
两人被蒙着双目,因受了不小的内伤气息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菡萏美眸寒光乍射,冷着声道:“敢脏了这身衣裳,小心你们的皮!”
沐瑶凝视着后窗外的深潭,诧异此处的地势。潭中的颜色格外幽深,一眼望去,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去过的“地狱之潭”,那个水色也是一样的幽暗,估摸着恐有百米之深。
倏地,耳畔传来轻微的木吱声。
待她与父亲走出“幽篁”,便见着一身紫袍的“无名”及身后双目被蒙,踉踉跄跄被押着走的王衍之与柳回风。
“把他们放了。”沐瑶直切主题,缓缓向前几步,想要看清韩祁身后两人的状态。
王衍之和柳回风听见她的声音,顿时警觉起来,奋力地想挣脱身后的束缚,口中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沐瑶察觉到了他们的反常,厉声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韩祁心中窒堵,见面就呛他,是一点也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凝视着美人眸中的怒火,他面上的愠怒之色逐渐收敛,心下变得暗痒不已。
月光洒在美人身上,仿佛银纱披身,眼中溢出的银辉更胜皎色。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美,就连生气的时候也那么美,忍不住想多逗弄几回。
韩祁停下了脚步,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不忍破坏这幅美好的画卷。
沐瑶见其不说话,火气蹭蹭升了八丈:“问你呢!”她再次不客气问道。
“他们很好,只是中了些软筋散和哑药,明日午时便可自解。”韩祁不情愿地回道。这女人眼中竟一点也没有自己的影子,枉费自己对她那么用心。
旋而目光又扫到李太傅正在一旁细细地打量着他,迟疑了一瞬,双手恭敬地行礼道:“见过太傅。”
眼前的儿郎一身紫衫,头戴皂纱,在月色之下显得身姿如松,气宇不凡,看不出一点“无名”嗜血的狠辣。李长安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让他们过来。”沐瑶再次冷声道,心中早已漏了半拍。借着月色,她能清晰地察觉到那两人面上的隐忍。
“我爹不会武功,我又打不过你们,你有什么好顾虑的?让他俩过来。”
韩祁身形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半晌,强忍心中不快道:“放人。”
菡萏和芙蓉对未来尊主夫人佩服得不得了,难怪尊主对沐贵女死心塌地,这份胆色加之无与伦比的美貌,换谁谁不服?
陆慎和傅远为俩人松开,见他们有栽倒的趋势,眼疾手快地撑了一把将其稳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二人不得不将他们稳步送至沐贵女面前。
沐瑶迅速搭上他俩的脉搏,将一整瓶固元丹一股脑地倒入二人口中。又取出最后仅剩的两枚聚气丹,塞入他们口中。
韩祁皂纱下的瞳孔猛缩,这是五柳先生的聚气丹!她怎么会有?
回想起那日赠予许倾城“红花果”的场景,莫非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