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万木枯败,激战后的旷野旌旗零落,硝烟未散,残破的人马尸体有被利镞穿骨,有被拦腰斩断,伤员们或卧或坐,哀声四起,鲜血满地。
曼殊弘身著铠甲,手按长剑,立在山坡,眉宇间一片肃杀暗淡:“我军与你庶叔打了四年,云地终于复国,全境收复,我心里却无预想的欢喜。”
不远处一匹战马的肠子拖在体外,却仍围着死去的主人踟蹰悲鸣,穆那冲看得极为伤感:“马亦有情,何况人乎?殿下仁慈,不忍看这惨烈之相。”
他因残疾不曾亲自参战,却时常远观,你死我活,金戈相击,厮杀声,咆哮声,战鼓声,鲜血溅起又落下,逝去的生命却永不能回来。
“世间若无赫连渊,云国不灭,若先太子早早继位,和谈成功,云国不复,时不济人,我云国才与你亚特军两次大战,好在穆那公子未蹈亡父复辙,这四年人员死伤,不及那年两月多。”
山风吹起男子的悲叹,也飞扬起穆那冲的空空大袖,凄凉飘浮如他此时眼神:“云人亚特人,谁不一样衣食住行,爱恨情仇?解忧与婉儿,全是云国女儿。”
苏婉儿死后他本来无意再娶,直到解忧公主被了空从洛京带回云地,她有点痴傻,却全心全意依恋他,归厚无奈,只得将表妹嫁给了他。
阿爹灭去云国,梅妃祸乱赫连,他却先娶曼殊庶女,再娶梅妃亲女,但愿阿爹在天之灵终究明白,万千性命,不能再为几个人的野心而失去。
曼殊弘点头感慨:“此后云国至少几十年无大战,百姓可休养生息,想不到靖王,至坚如铁的男人,竟向陛下提议如此仁厚之策。”
去秋归厚登基,靖王以贞元使者和云国驸马的双重身份,带来大批珍宝字画和辎重物资,并劝说归厚对穆那启围而不战,以减少士卒伤亡。
同时以丰厚的条件招安敌方将兵,许下安生立命之本,务农的分田,经商的予资。消息传出,穆那启部军心不稳,部下纷纷叛离。
若非肃王越境相助,曼殊氏根本无需这一仗便可让穆那启投降。
穆那冲神色复杂地聆听,也许正因靖王心性厚重,那只他少时纵被刺得遍体鳞伤,也想捕捉的稀世之鸟,才最终,柔情缱绻地栖在了那人的掌中。
苏容若竟是女扮男装的云国长公主,当他得知实情,震惊得瞠目结舌,随后又觉得合理,若非那般精灵机巧的人,怎能将那逆天的犟牛驯服。
不胜嘘唏:“陛下与贞元皆有明君之风,靖王与殿下则如周公那般轩轩高举,间关百战不为谋取至尊之位,只为求得海宴河清,天下太平,你们这两对君臣,必然名载史册,万世景仰。”
他一席马屁经,拍得曼殊弘脸上现出淡淡笑意:“要说沙场纵横捭阖,厥功至伟,小王不如靖王,我与他惺惺相惜,乃是志向相近,神交已久。”
“打扫清理战场,殿下和公子也亲自监督?”一声问候打断了两人交谈,却是苏(曼殊)远熹踏着枯草薄雪来到近旁。
苏远熹从丽迪回到云国,便恢复了他云国皇室宗亲的身份,改回本姓,义不容辞地协助归厚治理国家,穆那冲行过礼,微笑着反问:“候爷你不也亲自来了?”
苏远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陛下对前线颇为重视,两位将前半段做得圆满,安顿地方便该我与州府接手了。”
穆那冲轻嘘口气,道:“总算可以轻松一阵子了,我想带解忧出去走走,她想念阿弟,侯爷,不想一道去看看女儿女婿?”
仁治帝早逝,靖王依旧称苏容若原身的两个养父为岳父,礼节上亦极是恭敬,苏远熹笑:“先看招抚情况再定。”
他不知长乐公主的芯子早换成了现代人,只因在她手下吃过亏,便觉养女精怪刁钻,相比之下,他更愿与女婿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