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若回到农庄,半真半假地说自己听到传言,西漠皇子被人刺杀了。没想谷敏神情自若地制止:“女儿家家,不得听打打杀杀的事。”
她的反应平淡,却如深寒烈风,将苏容若本就暗流涌动的心绪,变成了惊涛骇浪:看来她已知真相,却,不以为然。
邻国皇子被刺在她眼里都稀松平常,他们究竟什么来头?在谋划何事?自己这具身体,可是在他们的庇佑之下呢。
看来,得放弃坐享其成的人生设定,早做打算才行。可惜好日子没过到一年,她无可奈何地暗中哀叹。
一晃十余天过去,苏谷两人对完帐,和各庄主掌柜安排好来年人事,才带着苏容若和几车年礼到洛京苏宅拜年。
车马到时,苏远渝携带妻儿已在院外等待。门侧梧桐叶子虽落,一树枯枝却舒展出朗逸的秀致,如那笑容亲切,穿戴得体的一家人。
苏容若刚跳下车,就被一个眉开眼笑的少年抱住:“小六总算来啦,想死我了。”苏子越,与原身关系最好的小堂兄,目光触及对方黑玉眸子中温暖欢快的笑意,她立即肯定。
伸手搂抱着少年还未抽条的身体,眼风瞟过他身后的俊秀青年,那必是大兄苏子安,风华正茂的太学学子,言谈和雅,举止有度,听说他的同窗都是五品以上官家子弟,也是个拚爹的时代。
礼见完苏子安,最后才招呼堂姊苏婉儿,小姑娘是妾室陈氏所出,面若春月,目如秋波,安静美好得,如清晨的百合。
大人那厢也在亲热寒喧,兄友弟恭,娌妯情深,苏容若见过大父和伯母,牵着谷敏的手,进得大宅门,院内张灯结彩,节日气氛甚浓。
众人在谈笑中走过庭院游廊,香榭亭阁,不时遇上正在忙碌的下人,言行间也是恭顺知礼,颇有规矩。
行至花厅,转过云母屏风,便有淡淡檀香扑面而来,老夫人头发花白,慈眉善目,正在临窗的榻前,指挥两个女仆将新摘的梅花插进绿釉陶瓶。
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见到是幼子一家,欢喜得泪下,张臂将苏容若搂进怀里,亲热道:“好孩子,快让阿婆好好瞧瞧。”
过得半晌,老人才放开她,执起她的手嘘寒问暖,饭量增加如何,功课学到哪处,体重身高的变化,等等,全都问得清楚详细。
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被问及私生活,苏容若不免有点尴尬,瞧屋内陈设无一不是清雅简约,知晓这家人性情和煦,便献上亲手采摘阴干的药材和花瓣来应景,引得众人直夸她心思巧妙。
晚间主人设宴接风。书香世家,纵节日将近,难得团聚,亦很有节制,菜不过十,酒不过三,热闹谈笑一番,各自散去。
夜色深寂,花竹翎毛的灯笼透出晕红的柔光,倩娘将苏容若安置进浴桶。谷敏与两人道过晚安,方提起小烛灯,转出门去。
越过长廊入到西厢房,屋檐下,两个大汉在暗影中站得笔直,黑色劲装,似与夜色溶为一体,瞧见谷敏,微微点头,身形却丝纹不动,如石雕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