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镜天,澄澈无云,飒飒的秋风拂过青山绿水,染红树叶,吹黄霜花,一队队排成人形的大雁,鸣叫着飞过浓墨重彩的高旷。
油画一般漂亮的地方,不在太冷之前搞一次野餐太可惜了。苏容若坐在马车,想起那个叫松风坡的地方,身体随滚滚车轮而微微摇晃。
松风坡是她选中与李义成会面之处,离农庄和官道很近,石亭峻巧,半坡松树,可远眺斑斓多彩的红叶林,景色极为秀美。
此番既来,不知是否如前世那般短命,现在身体还小,家族条件不错,那便尽量活得舒服自在,两世为人,她不想再委屈自己。
发得半晌的呆,便有些昏昏欲睡,谷敏将她半抱怀里,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悲欣交加:小六渐渐长大,开始显露血脉中过人的聪慧了。
记起城破那日的混乱和仓惶,生离死别中甚至来不及流泪,只有重逾千斤的寥寥数语,以及,彼此难以诉说的不舍与悲伤。
这几年隐忍负重,奔波劳累,前路漫漫,望不到尽头,似乎身在湍急汹涌河流,唯尽全力挣扎。
妇人在艰难呼吸中发誓:拚却性命,要实现对长姊的承诺,护得怀中人儿的平安,让她一生和乐。
马车的急停惊醒了浅眠的人,苏容若揉揉眼睛,探出车窗打量:官道依山而绕,左侧有河,路基高出河水丈余,目视有点险峻。
前方除几辆缓缓而行的牛车和三三两两的行人,并无特别,车夫为何竟然停车?她正觉得奇怪,急促的马蹄声迎面而来。
那声音来得好快,眨眼便有一个剽形大汉打马疾驰过来,身后数十位戎装军士紧追不舍,手中箭弩,带着呼呼劲风,毫不留情地直射他后背,汉子在马上东避西让,身形滞涩,仿佛已经受伤。
瞬间大汉便到她眼前,方脸黄须,额宽鼻高,眼神凶悍,杀气腾腾。马蹄踏起官道飞扬的尘土,令人似乎一下跌进西部片里的剽悍和苍凉。
苏容若正要缩回脑袋,忽听一声暴喝,已被那人闪电般地拖出了车窗,来不及反应,一柄弯刀便架上了她的脖子:“站住,不然我杀他。”
汉语生硬,腔调凶恶,刀锋雪亮,苏容若只觉得脑中有什么猛然断开,天地间一遍空白,她吓得呆住了。
“休得伤害无辜。”追捕队伍里冲在最前的骑士急忙拉缰大喊,胯下高头大马被他勒得前足腾空,咴咴几声嘶鸣才落在原地。
他的动作固然骄健潇洒,跟在后面的兵士们也不逊色,全都干净利落地停下马,一时间,官道上马鸣人吼,忙而不乱。
“放开她,我为你治伤。”谷敏从车中跳出,飞奔到大汉身旁。路边行人在惊慌中纷纷退避,却又在不远处驻足,好奇地围观。
苏容若这才恢复意识,念头闪过,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母的,我这是走了什么运?躺倒也能中枪,这时空有营救人质一说么?
眼光转向追捕队伍,发现奔在最前面的,竟是那日救小九的黑马少年,两人目光一触,少年微微吃惊,显然也是认出了她。
谷敏看大汉仍在犹豫,转身拦在少年的马前:“求你。”少年尚未答话,大汉却拎着苏容若从马上跳下,对谷敏高声喊话:“女人,治伤。”
苏容若紧握拳头,尽力对大汉挤出一丝友善的笑意:“你的刀离我脖子太近,我阿娘害怕,若是拿错了药,对你伤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