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之外,是漫无边际的黑暗,朱慈烺领着这支包括自己在内,仅仅二十六人,五十五匹马组成骑兵小队,很快就架起了从东直门瓮城守军那里用金子买来的三架壕桥,然后悄无声息地渡过了护城河。
要知道,东直门外六七里的地方,此时正驻扎着一个顺军大营,里面至少有两三千兵马,若是将城门上的吊桥放下,绝对会惊动那些负责巡逻和警戒的哨骑。
现在,城西的西直门,阜成门和城北的德胜门刚刚被顺军攻破,消息还未传开,城东的顺军此时还没有因为破城,出现混乱,自然也不会对城东方向,增强戒备,这对于朱慈烺来说,是必须抓住的时机。
常登贵为了防止东直门的守军在关键时候出岔子,直接把自己从王之心府上抢来的那包金银珠宝沿着大街撒了一路。
如此一来,东直门城楼上的那几百个不知道多久没见过饷银的京营守军,全都忙着抢夺地上的金银了,根本没有余力关心他们,更别说是背后捅刀子,给顺军纳投名状了。
朱慈烺看到这些,心中对常登贵的评价,也直接提升了一個等级。如此心思缜密,而且关键时候舍得钱财,是个可造之材。
而他们刚刚出城,身后巨大的城门就立马被关上了,甚至朱慈烺都还没穿过城外的护城河,城门之内,便立即传来了叫骂抢夺的嘈杂声:
“金子,是金子,发财咧,发财咧!”
“狗日滴,这是老子先看到的……你别走,还给老子……老子杀了你……”
“别抢,别抢,这是我的......奶奶个腿,这是老子的……”
紧接着,便是一阵兵器交锋的叮当噼啪声,然后哀嚎惨叫声随之响起,东直门内的数百守军,居然直接自相残杀起来,整座城楼乱成了一团。
其实,这群守军原本是商量着等其他方向的城门一破,就立刻打开城门,迎接闯王,然后趁乱劫掠京城,发一笔横财的。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直安然无事,甚至连闯军都不正眼看一下的东直门,突然间就来了这么一队不清楚底细的人马,而且一看那甲那马,就是他们打不过的精兵强将。
这些京营弱兵虽然打仗不行,但是当兵那么多年,眼力劲还是有点的,而且领头的几个军官能带着几百个兄弟,这种时候都还没溃散,能耐自然也有些,强兵弱兵,一眼就能看出来个大概。
原本,他们还想拖延时间,等到闯军追兵赶来,前后夹击这股不明身份的人马作为投名状的,甚至是劫些钱财的,但常登贵一拿出银子,几个小军头便打消了那个不成熟的念头。
常登贵在京营中虽然算不上有什么名声,但也是个狠角色,虎背熊腰,力大如牛不说,如今骑着高头大马,身上披着两层重甲,悬着一张弓,腰间的鞓带上除了挂着一把厚背戚刀外,还有两柄短斧,谁敢招惹?
最关键的是,现在的东直门,并不是某个人说了算,这种时候既然能白得银子,那就不是谁都愿意拼命的了!
朱慈烺之所以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还要带着手下的十几个护卫回皇城搜罗兵甲,便是为了关键时候,能威慑住这些小鬼。
不过,他们虽然自觉打不过常登贵,但同样不觉得常登贵手下的这点人马,出了城之后,能突围出去。
这几十骑,恐怕还不够城外的几千闯军一个来回就消灭了,山西宣大数镇,十几万边军都打不过闯军,更何况他们!
只是,这些人万万没想到,常登贵护卫的老爷,居然带了那么多银子,还用抛洒金银珠宝的方式来阻拦他们,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所以,看到这一幕,这几百名官兵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守城?刚刚把城门拉上,以防这股强悍的兵马再回来,便都一窝蜂冲去抢钱了。
这就是当前京营的人心,靠他们守城,怎么可能守得住?
而李自成收编的这些人马,以及这两年来招降吸纳的中原明军,陕西明军,此前也全部都是这个德性,以他们为根本的顺军主力,败给全军出动的满清,虽然有不少偶然因素,但其实并不算冤枉。
朱慈烺把这些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自己此番南下,首要的就是收拾人心,恢复财政,重整军队,否则做什么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