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吉握杯在手,双眼是眯着的,而他的左手则是在摸着白胡须。
他思略片刻,乍然眼皮朝上起开,两只眼睛瞪得賊大,直到将酒杯放下。
“启禀殿下,阴阳之事,其理似水无形,还请殿下稍等,容待老臣临场卜卦后,方能尽解其中,再言奥秘。”
杨昭点头以示同意,心上不由好笑,不过却很满意萧吉的态度。
正所谓做事,就要做全套。
何况还是天命这类的迷幻东西,古人的重视程度乃是超乎常理。
虽说有部分人嗤之以鼻,但绝不会太多,所以绝不能装腔一半,然后就大谈奇阔。
这样一来,殿下看戏的人就很难入戏。
有了杨昭的授意,萧吉伸手入袖袋摸索,不过一会,便拿出九片龟甲。
单从那光亮上来讲,明显就能看出有些年头了,算得上是萧吉的看家宝贝。
杨昭这是头次见到龟甲,瞥了几眼,一点见不到该有的神秘感,全然没了兴趣。
宇文述同杨昭一样,毫无兴致不说,甚至还颇为讨厌。
只有苏威在下看得有味。
他从来历经高位官衔,处理的事情多了,就不止曾是一次见过萧吉卜卦。
他记得以前,每当杨坚有梦或有事,都会请来萧吉卜上一卦,言看吉凶,而他正巧十之有七都在现场。
杨昭端坐着身子,不发半点声响,静看着萧吉操作。
不得不说,南梁萧家一脉,仿佛就是天生的算术师一般。
不管是而今的萧吉,还是萧皇后。
就连追溯到萧衍,乃至更上几辈,他们一大家子总能和旁门扯上关系。
当初的萧衍作为南梁皇帝,起初多么的有伟望,堪称是江南才俊第一。
结果等他到了晚年,竟是糊涂的爱上专研佛法,逐渐荒废政事,直接引爆了侯景之乱。
好在是他的儿子萧绎成功平定了叛乱。
不过经此乱战后,南梁的国力迅速衰败,朝局动荡不稳,再没了争霸天下的实力。
此刻间,杨昭时不时的还会瞥眼下方,察探一下俩人的动静。
尽管萧吉双手拿着龟甲,不断来回拨弄,并之发出不间断的声音。
殿左侧的宇文述仍旧低头朝下,不肯寻望一眼,只有心情愈发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杨昭昏昏欲睡,下坐的俩人尽相作样,全没了精神。
从巳时初,一直到午时半刻。
时间整数脚,就已过去三个钟头,左右倒腾龟甲的萧吉终忙完了,长舒一口气。
他抬头见杨昭双目失神,轻声唤道:“启禀殿下,老臣行卦完毕,特请问殿下,是否当下言明卦意。”
宇文述闻言,立马抢道:“殿下,此事关系重大,臣等是外臣,恳请回避。”
他的小心思,换得苏威摇头一笑。
苏威的眼里,杨昭既是亲自宣来俩人,又当众请来萧吉,难道还怕你是个外臣?
正如苏威所料,杨昭摆手道:“你们俩位是朝中的重臣,孤受此邪梦,还得靠你等大臣为孤解难,不然何以亲宣你二人前来。”
“这…”
宇文述欲再相言,对座的苏威叹了口气,故意将酒杯碰翻作响,趁势抢过话题。
“老臣适才手臂抽筋,还望殿下恕罪。”
杨昭抬手,感念道:“苏爱卿,你不必这般礼事,你的苦心为孤,孤全都理解。”
说罢,他收回目光,看了眼旁案上的香钟,又道:“曾外祖父,适才多有劳累,请随孤先将午膳用后,再行言解卦象。”
萧吉心底有谱,应承道:“既然殿下有令,老臣自当遵照。”
俩人在上话语相接,宇文述在下闭嘴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