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殊低着头,在众人的打量和交头接耳中一直排到了打饭的地方,用今天物业发的餐票领了三份饭和水。
回到家后,乔宏图一眼看出她表情不对,“怎么了,郑殊?”
“他们说我不是这个社区的……”郑殊低声把打饭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个杨阿姨我知道。”桑阿姨拍着她的肩膀,“整个小区里最爱占小便宜的就是她了。但只准她占别人的,别人要是不小心碍了她一点什么事,那恨不得把天花板吵破。大家都不爱搭理她,你也别放心上。”
乔宏图笑道,“我孙子眼下不在家,桑阿姨女儿一般周末来但现在也不在。空出来两个名额,难道不够让你一个人用?下次再遇到她,你就这么怼回去!”
郑殊勉强挤出一个笑,“嗯,我知道了。乔爷爷,桑奶奶,赶快吃饭吧。饭快凉了。”
桑阿姨见她心情不大好,对乔宏图笑道,“小孩子还是脸皮薄。明天我去找杨阿姨,跟她好好说道说道。了不起就是让派出所出个证明,看她还能说什么。”
郑殊在背后握紧了拳头,“不用了不用了,三十层楼跑上跑下太麻烦了。我看她也就是说说而已。说就说吧,我又不会掉一块肉。”
她顿了下,“八点钟有消防队的人送生活用水。一会儿我带两个桶下去。”
打水的队伍更长。郑殊排到跟前才知道每个人只让打一个大桶,大概20升左右。整个小区3500多人,一辆消防车的储水量根本供应不了那么多人,只能来回跑。没打到水的也不敢走,只能干等。郑殊十点多才回家。一路上她看到有年轻夫妇拎着两桶水回家,有带着青春期少年的壮年夫妇家庭拎三桶水回去了。看了看自己手里孤零零的水桶,郑殊望了眼二栋的顶楼,又望了眼小区大门的方向,眼神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20升水用起来不多,提起来并不轻松。楼道里是有窗户,可与没有区别也不大。临走前桑阿姨想让她带上蜡烛。可想到端着蜡烛同时提着水爬30层,郑殊觉得黑暗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将水放进卫生间,她喘了两口,拎着另一只空桶又出门了。
“你还出去干嘛?”桑阿姨拿着蜡烛追出来。
“再打一桶。”郑殊头也不回地飞奔下楼梯。
等郑殊将第二桶水放在卫生间,已经是十一点多钟了。乔宏图看着她满头大汗,“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
郑殊笑了笑,没有接话。
桑阿姨抱怨道:“这打水时间安排得也太晚了。大半夜楼道黑咕隆咚的,又危险又吓人。郑殊你怕不怕?”
“还好。”郑殊说,“听说我们社区分配到的消防车只有五辆。这还没小区的数目多,只能轮流来。我们算好的了,领琇小区被安排到凌晨三点呢。”
乔宏图看着水桶叹气,“供水管被切断,自来水厂也没办法送水。这水还不知道是从哪临时弄的,估计也维持不了多久。”
大概考虑到没有水洗碗,社区发的都是可降解的一次性饭盒,吃完直接扔掉。但发的矿泉水的瓶子他们都留下来了,尤其是5L的。乔宏图认为现在工厂不能开工,矿泉水越喝越少,往后肯定要自己带容器去接。但时间长了依旧是问题。
“你操什么心?江城市那么多湖,水质多数都是三级以上,就地取材沉淀、消下毒不就能用了?”桑阿姨说,“实在不行,我们再买点防拉肚子的药。”
“那也不是说用就能用的。净化水也要设备和场地。以眼下的交通条件,建起来只怕要到猴年马月。要靠每个家庭自己去取水净化——你看看我俩下楼都难,还能去湖边打水吗?”
“要不等下雨了我们放点容器在天台?”郑殊出主意。
“这到是个好办法。”桑阿姨笑了,“行了,今天先睡吧。下次发蜡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早点熄了。”
四个小时后,房间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郑殊从桑阿姨身边轻轻爬起,静静坐了一会儿,见桑阿姨没有动静,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她光着脚走到床对面的书桌旁,垫脚小心翼翼拿下了最上面一只纸盒子。她穿过客厅,把纸盒放到门口,转头又回房间拿起衣服和袜子,走到客厅穿上。
凌晨时分的小区异常安静。每当衣料摩擦发出稍大一点的声音,郑殊都会停下来,没听到房间里传来动静,才继续穿戴。
直到把鞋子穿好,她打开门,拿起纸盒子,向墙角的玻璃橱柜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这个时间点的传说小区一个人都没有。不过即便有人,也看不清。郑殊拧开自己送外卖的电瓶车,里面还有电。她深吸一口气,电瓶车穿过交界线,进入了另一片分域。
此刻,东方依旧浓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