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笑着说:“再怎么有缘,也不如你天生口中含着宝玉降生,这才是新鲜呢。”
宝钗笑着说:“成日听说宝兄弟的这块玉,今日就好好的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宝贝!”
宝玉轻轻地摘了下来,宝钗托在掌心,轻轻地念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这里莺儿轻轻地低头嘻嘻一笑说:“姑娘的金锁总算是配成一对儿了!”
宝钗急忙嗔怪她说:“茶凉了,还不快去沏壶新的来!”
宝玉听得急忙说:“原来姐姐天生也带着金锁出生的,我也仔细瞧瞧!”
林黛玉好奇地说:“我也瞧瞧新奇。”
宝钗从里衣取出说:“我这可不是天生带来的,也是那个癞头和尚给的两句吉利话儿,让錾在金器上的。”
宝玉黛玉仔细一瞧,精致的璎珞项圈下,那个金灿灿的金锁上赫然写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登时的林黛玉多心了起来,只是不便做声罢了。
宝玉笑着说:“这两句话和我这两句倒真是一对儿!指不定前世咱们两个定是至亲手足,这一世来做表兄妹,继续这份浓厚的情分!”
薛姨妈笑着说:“我的儿说的很是有理!岂不知这人出生之前,和谁是兄弟夫妻,是富贵贫穷,都是定好了的。”
宝钗笑着:“母亲又来和我们讲新奇有趣的故事呢。”
大家一阵子说笑,其乐融融的,不知不觉外面倒是飘起了雪花。
这里,雪雁和朝霞送了了一个手炉,还有一个锦盒。
大家都在高兴地说笑取乐,竟也没有注意到黛玉早就是一脸的不高兴了。“在姨妈这里还怕冻着我吗?!又送这些来做什么?!”
雪雁急忙解释说:“朝霞姐姐和我怕姑娘冷,让我送过来的。二则既然大家都在一起鉴赏宝贝,不如也鉴赏鉴赏姑娘这个天生带来的宝贝。”
林黛玉暗想:“这个朝霞姐姐,又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怎么知道我们大家在鉴赏宝贝?!难道她未卜先知不成?!送个手炉是假,分明是要大家来看我这个粉钻荷花是真!”
这里,满屋子的人都高兴地拍掌称快,想要看看林姑娘的宝贝。索性大家就把这三个宝贝放在了一起,仔细的来鉴赏起来。
宝钗一看这粉钻荷花光华璀璨,晶莹剔透又菱角分明。微微思索一下说:“林妹妹的这个宝贝是极罕见的锟铻石,乃当世之奇宝。只是据《山海经》和《水经注》记载,锟铻石乃是众金之中最亮最硬之物。”
宝玉笑着说:“宝姐姐当真是博学多才,我等只是看着极美罢了。”
宝钗笑道:“美则美矣,只是宝兄弟岂不知‘月圆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吗?但凡世间万物,总要有个适度,一旦太过就适得其反了。”
宝玉豁然开朗说:“既然是最亮最硬之物,那么必有其致命的弱点了!”
黛玉当场冷下脸说:“怎么就你们无所不通呢,我也知道这锟铻石可不就是金刚石嘛!《诗经》有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是它了,金刚石原来产自海外婆罗国。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神秘和复杂呢?!”
宝玉急忙笑着安慰她说:“好朵朵,我们只是再说这类宝贝的特性,并不是说你的宝贝不好呢?!”
薛姨妈笑着说:“这么耀眼美妙的宝贝,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呢。”
林黛玉奚落说:“我的宝贝是最亮最硬之物,容易灼伤人的眼睛,伤到你们的金啊玉啊的。”
薛宝钗急忙笑着赔不是说:“闹了半天是冲着我来的,林妹妹快别生气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这金刚石的特性,并无意去说这件宝贝。”
贾宝玉扯了扯黛玉的衣袖说:“快别生气了,大家都是无心说说而已!你的宝贝乃天下罕见,又是荷花的造型,可知你是神仙仙子下凡了。”
林黛玉噗嗤一声笑着说:“谁生气来着!世间万物原来是极其分明的,譬如黑夜和白昼,正义和邪恶,原当极其分明才好,哪里来的物极必反呢?!”
宝玉说:“宝姐姐说的也有她的道理,这世间的万物有时绝不可太过?!”
林黛玉笑着说:“我偏要太过你却怎样?!”
宝玉无奈地笑着说:“那就太过于执着了!”
宝钗也笑着摇了摇头说:“太过于偏执就是钻牛角尖了!譬如这粉钻荷花,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终究是凡人亲近不得。如人一样,太高洁则过傲慢,太优柔则无主见,太张扬则无远见,太刚硬则易折损。”
黛玉此次却是轻轻地一笑说:“宝姐姐看到我这粉钻荷花就想到这么长篇大论,真是大才女呀。只是我也听说世上的事情总是各有特色的,不然怎么区分类别呢。譬如这金子,原本是非常珍贵之物。可是它却使得世人为之着迷,甚至不惜性命去赚取。‘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既然不够完美,那便没有什么可值得珍惜的了!”
宝钗笑着说:“世间万物哪有什么完美!妹妹的心意也太过于苛求了,难怪你的身体受损,原来也源于心思意念。”
林黛玉回击说:“没办法,我天生就是那近不得凡人的荷花,黑白邪恶和亲近远疏与我,向来都是郎朗分明!”
宝玉听出来她这是在奚落自己和宝钗走的太近了,于是慌忙打圆场说:“今日听得你们两个的高论,胜过我读万卷诗书。你们都是才学过人,我乃是一介草莽,朽木不可雕也,以后还要你们多多指教了。”
林黛玉起身接过雨雪斗篷,让雪雁和朝霞搀扶着起身说:“我是那近不得人的荷花,近得人就枯萎了。你还是请教你的宝姐姐吧,她可是国色天香世人皆爱的富贵牡丹。”说完,命收了粉钻荷花就回去了。
这里,只剩下这宝玉和薛姨妈母女尴尬杵在那里。宝钗低头惭愧说:“这都是我的不是,你们好心探望我,我却惹得林妹妹生气而去。”
宝玉笑着说:“宝姐姐不用计较这个,她一向是个多心好胜的。人人的性格各异,人人的思想各异,难道却也整日去和别人理论去吗?!”
言罢,薛姨妈命人摆了饭热了酒,宝玉一直热热闹闹地待到那晚饭后才回贾母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