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郑国,黄品便盯着碗里的茶水陷入沉默当中,把蒙毅晾在了一旁。
不过这副样子并不是黄品又要琢磨什么事情,也不是没话与蒙毅说。
而是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席间郑国说的那些话。
律法虽不能解决万事,但却是撑起世人人性的基石。
可以去改,但不能破坏,更不能完全打烂。
而且即便去改,也要担起那份因果。
而这番说辞的核心内容其实与后世所说的‘法律是对人最低的道德标准’一个意思。
另外,所说的担起因果,无非就是错了就要承担后果的意思。
私自让太仓正式造册,又顶撞与羞辱身为左相李斯,都是触犯了律法。
既然以身试法,那就必然要受到惩罚。
而郑国肯定不会祸及家人。
唯一的选择就是死。
毕竟老死,也是死。
真鸡贼。
不过这鸡贼的背后,既有护佑同门付出代价的沉重,也有打个样板之意,相当于无形当中给他上了一道枷锁。
“还在琢磨呢?”
蒙毅等了良久,见黄品始终沉默不吭声,拍了拍案几,略微不满道:“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沉默被蒙毅打破,黄品抬起头咧嘴笑了笑,“还得是您看得通透。
老先生到底是与我接触的少。
弄这么一出,既让人敬佩,又让人心里发堵。”
蒙毅不屑的撇撇嘴,“你想的差了,我的意思是他的那番心意完全是在引火给瞎子照亮。
你想要给天捅个窟窿,怎么能被律法所束缚住,直接就绕过去了。
不过有句话你没说错,郑国到底是与接触的少了。
不然根本用不着费尽心思的为你强出头。”
说到这,蒙毅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复杂道:“如老牛一样窝囊了二十几年,以为是个贪生的。
没想到其实也是个性子烈,且真正看得通透的。
不得不承认,陛下并没有看错人。”
被蒙毅怼上几句,黄品丝毫不在意。
倒是对后边的话仔细咀嚼了一下。
不得不感慨大秦这个时代,真的是猛人与能人倍出与齐聚的一个时代。
“我说什么了,你就跟着唉声叹气。”
斜了一眼满脸感慨的黄品,蒙毅端起茶碗吸溜一口茶汤,缓缓再次开口道:“他这次过来也有赔罪之意。
拿当年的事嘲讽李斯,只凭他不久离世可担不下这个果。
而主动报了墨家隐门的身份,也是为了坐实剩下的果要由你担着。
还是琢磨琢磨国债之事,赶紧定下数目早些了结为好。
毕竟河西那边可等不得太久。”
黄品与蒙毅的看法不同,摇摇头道:“即便没这一出,我与李斯的争执也没有回转余地。
更何况这个时机抓的恰到好处,国债之事至多一月就能彻底传令各郡。”
看到蒙毅没接话茬,而是满眼疑惑的盯着自己,黄品耸耸肩道:“定多少数目没那么难。
之前只是不清楚下边的状况,才迟迟不知道该怎么去定数目。
现在下边富户豪强的心思已经知道,只要按着初衷给各郡平摊了份额就好。”
蒙毅眉头拧得更紧,接口道:“可现清楚的只是内史郡。
而大秦的起家之地,支持购买国债再正常不过。
你若拿这个来盖全篇,恐怕极为不妥。”
黄品先是嘿嘿一笑,接着反问道:“您觉得到了战阵上,是骑士厉害些还是材官厉害些。”
想了想,觉得这么问有些太含糊,黄品直接解释道:“您该知道马匹对军中何等重要。
内史郡的富户豪强买河西之地牧马是为了赚钱。
那些别有用心的宵小可是为了反叛。
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可以说千载难逢。
放心把数目给摊下去,不愁没人买。”
蒙毅神色变为了担忧,“明知道是为了反叛却还让他们买,岂不是在养虎为患。”
“啧啧,您这心思方才是肉吃多了给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