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张仲景此前叮嘱过他跟诊期间不要多问无关的问题,所以他全程都乖乖地没干扰张仲景给人看病。
张仲景写完药方后看了霍善一眼,对霍善的表现格外满意。
他将方子交给患者,叮嘱道:“你回去后记得在未时服药,也就是在你每日发病前服下去。只要提前发了汗,你这病慢慢就好了。”
趁着第二个患者出去、第三个患者还没进来的空档,霍善忍不住提问:“您开的第一个方子和第二个方子是一样的对吗?”
张仲景讶道:“你记住了?”
他刚才开的两个方子确实都是桂枝汤没错。
霍善点头,疑惑道:“不是您让我记的吗?”
张仲景只是想让他留个印象而已,没想到他看一遍就把药方给记下了。
若说此前他们哄霍善学医还只是想完成任务的话,这会儿他就真的生出几分爱才惜才的心思了。
张仲景和煦地笑道:“方子虽是一样的,服用之法却不尽相同,有时候可能还要针对患者的情况进行药量增减。这就譬如用同一把刀切不同的肉,有时候要横切,有时候要竖切,有时候要用蛮劲,有时候又要用巧劲,不然你切的肉煮熟后可能又粗糙又塞牙,特别难吃。”
张仲景这么一说,霍善就懂了:“就像贾伯伯切的肉,贾伯娘总说他白瞎了好肉!”
张仲景道:“常见病症怎么对症用方是有法可循的,你这般聪明伶俐,只要多看看、多学学,以后肯定能运用自如。”
霍善就三四岁大一娃娃,哪有不爱听人夸的,张仲景一夸他,他就不觉得乏味了。
他每日戌时便入睡,清早卯时醒来,睡足四个多时辰,所以这次出来跟诊(玩耍)的时间还是很充足的。
到下午,来了个特别的发热病例,是个雀足侏儒。
雀足的意思是他双足非常短小,都已经十八岁的人了,瞧着却只有十岁小孩那么高,而且面容十分苍老。
仿佛短短十八年他就在这矮小的躯壳中过完了自己的一生。
若只是寻常侏儒,一般只会觉得自己这缺陷是天生的,不会来求医问药。
可这侏儒却伴随着严重的发热、腹痛、畏寒,而且小时候都是正常长大的,显然并非天生侏儒。
张仲景问诊结束后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病若是早些发现,兴许还有救,可惜这患者都已经到这种程度了,接下来恐怕凶多吉少。
张仲景道:“你家中可是以捕鱼为生?”
患者连连点头:“对,我们村子都是在水上讨生活的。”
张仲景道:“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归家后让你家里人跟着你一起服用一段时间,尤其是要让年纪小的喝。平日里也要注意一些,家中饮食要彻底煮熟再入口。”
患者听张仲景这般语气,便知道自己这病十分凶险,甚至很可能会祸及家人。他抬手抹了把泪,哽咽说道:“我回去后会照做的。”
都是寻常人家,哪个不是渴了直接捧起水就喝?光是饮食要彻底煮熟这点便是极难做到的。
霍善等张仲景写完方子、送走患者,很是关心地追问:“他病得很严重么?”
霍善是很敏锐的,早便察觉张仲景看那患者的眼神带着几分惋惜,只是乖乖憋到对方离开才发问而已。
张仲景道:“很严重,这是有虫子钻到了他身体里,而且已经长到没法治好的程度了。往后你到了一个地方别随便跑去玩水,得先了解清楚当地的情况,否则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霍善睁大了眼。
没想到到水里玩居然还会变侏儒!
还是虫子钻进身体里导致的侏儒!
这也太可怕了。
霍善立刻说道:“我不玩水!”
他师父平时能放任他村头村尾到处瞎跑,就是因为他答应过绝对不去危险的地方玩。
如今再听张仲景这么一叮嘱,他就更不可能随便往水里去。
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乖小孩!
张仲景算算时间,发现差不多该回去了。他让衙役别再放人进来,领着霍善回后衙歇息。
赶巧负责送饭的小吏殷勤地提着食盒过来,为张仲景两人呈上了热腾腾的胡饼。
胡饼上还撒着香喷喷的芝麻。
霍善没见过芝麻。
霍善问:“这是什么?”
张仲景看了眼,回道:“这是胡麻,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这会儿张骞应该已经回到长安了,你回去后应当也能吃上。”
霍善拿起来尝了一口,只觉多了小小的芝麻,熟悉的面饼吃起来满嘴生香!
寻常一样烤面饼,才有胡麻便不同!
好吃!
于是这日天还没大亮,霍善已经精神抖擞地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大眼睛一瞧,师父也醒了,而且已经穿好衣裳,正要出去洗漱。
霍善一骨碌爬起来。
他双目熠熠地对李长生说道:“师父,我想吃胡饼!洒满胡麻的胡饼!”
李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