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12月初,位于北方某山沟沟的三民村,这年雪特别大,已经封山十来天了。队长和生产队长围着烧牛粪的土炉转了快一上午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心里都寻思刘二旦去公社借推土机,走了两天了也没有消息。再不回来生产队几千只羊要遭白灾了。两位领导这个着急呀,心里恨的骂了老天爷几遍了。二人时不时望望从公社回来的方向。生产队长实在沉不住气就骂几声:“死人二旦,什么情况也不回来吱一声”。眼见过了响午,风越刮越大转眼间夹着雪就天连地地连天了,又是“白毛风“,今年的“白毛风“来的快也来的猛,这几天人们都不敢上山,就怕遇上“白毛风“。生产队长站起身看看窗外说:“队长不能等了,不行我领上十几个后生人工往回扛吧,羊好几天都没吃一口草料了,就喝点冰水,这样下去不行呀。”队长一句话也没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外面,心里头骂到,死鬼老高头,临死了干了件没脑子事,非耍把草料厂建在离村四里地的个旦梁上。(其实队长心里头最明白,上任这几年他也没少私分公家的草料,就因为离村远草料厂成了某些人的仓库。)大前年也大约是这时候,雪天搬草料孤娃子狗剩就是搬草料掉进了雪窟窿里活活冻死的,三四天人们才发现狗剩丢了,人被找到早冻死了。公社革委会主任来开了三天批斗会,可把村里小寡妇翠翠忙坏,那一年正是队长刚上任,把队长难的,幸亏求翠翠帮忙,才把那个事糊弄过去,就因为这事可没少给翠翠甜头,昨天半夜还给送过去二斤小米、五斤白面。也没少让老婆抓脸。
队部二位领导正愁的眉都分不开了。村东头翻生家这时“白毛风“也挡不住从屋里传出的一阵阵嘻笑声,七八个年轻的、老的娘们出出进进的忙个不停,翻生老婆五十二了,就在刚刚顺生了一个六斤重的大小子。可把翻生老汉高兴坏,六十六岁还能抱儿子,能让他吹牛一辈子。说起翻生老汉,从小家穷给人家地主大老爷当童工,十岁就放上牛了,翻生老汉爷爷做阴阳先生识几个字,常常给穷人家写个信、立个据等。虽然家里穷没让翻生老汉读个私塾,爷爷也在高兴时候教几个字给翻生老汉,所以翻生老汉随着地主大院的没落,翻生老汉的“官“位却节节高升。最后当上了地主大院的总帐房先生,那大黑驴骑上可风光了几年,也没少欺压穷苦人,今天这家少交租子了,明天那家少出苦力了,成天找老百姓的麻烦。人们背地都叫“黑狗腿“。就因为这,好人家、老实人家的姑娘都没人给,一直到四九年解放,快到六几年才跟一个顶过大仙的女人过上日子,这都快十年了才得一子,高兴的翻生老汉把二个自留鸡都杀了来招待众人。众人听说有鸡肉吃,笑声更响了,那个年代虽然饿不着但吃口肉也不容易,人们都乐呵呵说到:“翻生老汉喜生贵子”。说笑中翻生老汉的妻妹来招乎众人吃饭,众人见母子平安,也就安心的去吃饭了。也许是多时不吃肉缘故,只到饭足后人们才又开始说笑,突然有人说到:“给孩子起个名”。对,对,给孩子起名。有的说叫老生,有的说叫虎儿,七嘴八舌议论开了,翻生老汉笑的说:“有了、名早有了,我给起好了,叫来根你们说行不行。”众人一听,六十六得一子,叫来根合适不过了,这名字好。
村东头翻生老汉家人们高兴的嘻嘻哈哈。村西头队部还是愁云满布,加上队长、生产队长又多出几个人来,有饲养员牛升、马财还有闲人武六。队长们正在讨论着如何度过白灾,武六却乐哈哈混着汉烟抽。天已经黑定了,风却没有停下来的样子。队长清清嗓子说:“今天二旦估计是回不来了,可能公社派车也一时有困难,十几个大队就一辆车,有时确实是忙不过来,今天天黑了什么也干不成了,都回家吃饭吧,明天早起生产队先组织人自救,不能死等公社了。”生产队长听到队长今天这样说,心里还挺暖和的,因为队长从上任开始就只知道讨好贾主任(公社革委会主任).对小寡妇翠翠上心。对老百姓的事却一点都不关心,学大寨时修的渠,坏了快两年了也没人修。众人都先后回了家,队长最后走出队部,没有直接回家,先绕道去翠翠家院门口站了站,立起脚尖眊了眊,又弯下腰坚起耳朵听了一会。风大雪大天黑什么也没听到沒看到。队长昨天晚上来过,现在也沒心思进去,按了按帽子搓了搓手缩着脖向家走去。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闲人武六看了个清楚。
北方十二月份的早晨冻的人们伸不出手,太阳七八点才能升起,没有人愿意早起。可今天五点钟村广播就开始放《东方红》了,紧接着就喊话让壮劳力六点都到队部集合。这时候谷物都已收仓,农事也没多少,就牧业组是忙的时侯,因为是油水单位,普通人参加不上,大部分人也没心思管,人民公社成立这么多年人们有了懒性,所以今天喇叭喊话也沒多少人来,几百号的壮劳力才来了一二拾人,队长又喊话要扣工分和许下吃羊肉。这才陆陆续续来了四五拾人。队长讲完话太阳已经出了山,队长原打算要赶早工,人不全没走成,为聚聚人气说先吃公家饭。生产队长一听急了就大声嚷嚷说:“这吃完饭还有个点“。生产队长平时为人耿直,在小年轻中挺有威信,他这一嚷嚷小年轻们都跟着起劲,上了年纪的也不好说什么。队长一听正合适,于是约定九点出发。人们各自回家做准备这就散了。
队长前脚刚进门后腿翻生老汉就进了屋,按辈份队长应该称声叔。“叔,你来干甚”。翻生老汉说:“让平平跟你们去草料厂去吧,你婶子刚生了娃我就不走了。”队长一听赶快摆手道:“不用、不用。”队长心想大前年死了个狗剩,今年傻子、不正常的人可不能再领了。心理这样想可嘴里说了些客套话,打发走翻生老汉。队长媳妇闺女坐月子去亲家家了,队长没人给做饭,简单吃了几口“背锅”就急匆匆去村口等众人一起去草料场。
翻生老汉乐呵呵从队长家出来,正好碰上了地主大院家的女人月梅,地主家女人月梅男人解放过来斗地主吓的上吊死了,留下娘三个也没少受惊下,社会稳定和平多年了,又加上大闺女嫁给了老高头三小子,月梅这几年才敢出来“时活”,平时有事没事打扮的花枝招展,月梅年轻时长的也算不丑,虽年过半百,可也是糟老头们心目中的红人。翻生老汉吞了吞口水嘻嘻的说道:“少奶奶这大雪天耍去那儿。”翻生老汉这几年背底里又改回了老称呼叫月梅为少奶奶。月梅扭着腰摆着手说:“我可不敢让你叫少奶奶,新社会可不兴这个了,你是不是想让我挨批。”说笑间月梅还掐了翻生老汉一把说道:“回家抱儿子去吧。”翻生老汉背着手悠悠往家走,迎头碰上呼呼跑来的邻家半大小子二柱,二柱着急地说:“大爷你家猴娃把刚生的娃抱房顶怎么叫也不下来,你快回去看看吧。”翻生老汉一听撒腿就往家跑,六十六岁的老汉这几步跑把月梅逗的笑弯了腰,随后月梅也一扭一扭跟着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