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白焆惊讶问他，但马上就想到了什么，她往那花魁娘子看去，她想到的那花魁娘子也想到了，轻轻地笑了起来，红唇微启，她掩嘴笑道：“先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教我假死，是逗弄我吗？”

“我非是逗弄姑娘。”

陈植之说，看着那羽扇后的红唇，道：“而是我还有一味神酒，唤作鸱脑酒，喝了让人健忘。姑娘若是愿意，我便给姑娘吃下我的独门神药立即假死，而后命我的儿媳帮忙，给姑娘身边这些女子强行灌下我的鸱脑酒，如此一番，送姑娘与那瞎眼的乐师公子，一起出去，双宿双飞。”

鸱脑酒？白焆心想，我们哪里有什么鸱脑酒？我们只有没有脑子的烤鸱，我们……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清脆动听如银铃轻摇，那花魁娘子在羽扇后笑得步摇叮咚，许久之后，她才止住了笑，似是拿一块香帕擦着眼泪地说：“先生真会说笑，没想到先生不但会治病，还会开玩笑。”

“开玩笑？”白焆问，看陈植之。

陈植之没看她，看着那花魁娘子，他眨眨眼，长长的睫毛盖在温柔的眸子上，轻轻地笑了一下，他说：“姑娘若是觉得这个法子不好，我还有别的法子。”

那花魁娘子笑着，边笑边问：“先生，请说。”

陈植之看了看自己手中桃核，抬头道：“我能换人姓名，娘子若是此时想走，我给你换个名字，从此世上再没有芳好姑娘，也没有花魁娘子，你与那痴情于你，失了眼睛给你的男子一起双宿双飞，可好？”

“先生还是在说笑。”羽扇后，她笑得乱颤，步摇发出啪嗒啪嗒声，如珠帘拨动一般道：“先生不要弄笑我了，奴家还要见客，无多时间再去梳妆。”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陈植之道，点点头，他终于笑了，说：“我是在开玩笑，开不好笑的玩笑。”

说罢，他打开手心，把手中的桃核轻轻一扔，还给白焆，站起来对那花魁娘子道：“今日在这里闹出许多的事，但那翟乾佑才是魁首，我们三个一直在老老实实为娘子看病，娘子该是清楚。”

“我很清楚。”

那娘子说，点了点头，她在羽扇后似是看了陈植之一眼，道：“三位对奴家只有恩情，奴家想要好好报答，还请先生和小姐今夜……”

她还在说话，陈植之却已经站起来下楼了。白焆一时惊讶，此时的陈植之与方才楼上和她说话的公公似是两个人。

但她惊讶归惊讶，身体却很是听话，见陈植之往下，她也跟着往下。

那花魁娘子忽然间不说话了，羽扇挡住了她的眼睛，但她似是看着几人，看着他们离去，从楼梯往下，走入一片红色的灯笼海洋中。

如此看着，三人走到了楼下，陈植之阔步往前，白焆心里付道跟着公公就好，跟着他走，一直走，走下去。

走……

那地下蛛网中女子的哭泣，那生于楼死于楼中美丽女子大腿上人面样的疮。

走……

那墙上恐怖的铁器，那关狗一样的铁笼子，那已经习以为常成为妇人终点的水井。

走……

她忽然站住，回过头去，值此一瞬，霎时的花火……

仿佛就等着她这一回眸，那跟着花魁娘子的小妮子忽然几步冲到了栏杆边，头上的一朵杏花都乱飞了出去，她踮起脚望向白焆，眼睛直勾勾看她，张开嘴不知想说什么，只知她的手用力抠住栏杆，最后出口的话是：

“白姑娘，你跟那翟乾佑抓到姐姐身上的蛊蛇了吗？”

“何止抓到？”白焆冲她摇了摇手中的桃核，道：“还关起来了！”

那小妮子抓着栏杆看白焆，看着她手心里的桃核，好像看到了她这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光，她身体不由往前倾了一下，整个人都似是差点要从那栏杆上飞下来，脸上表情漂亮得白焆从未见过。

她果然会长成倾国倾城的女子，在未来的某天，一如她身后盛装的花魁娘子。

她直勾勾地看着白焆手里的桃核，看着它，好像魂已经丢了，一直看着，看着，看着，末了，她没有从那楼上飞下来，身体收了回去，眼睛也回去了，再看了白焆一眼，笑了一下，白焆以为她会谢谢自己，或者表扬她一句，却不想，她笑了笑，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