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里，顾迎珊低着头，看着这些人不断地被杀死，也同时不断地朝着自己激动地呼喊。

即使他们的脸上挂满了鲜血，即使北涧国的士兵们的刀刃都开了卷，即使他们自己也即将在这锋利的刀锋死去，他们也是脸上带着充满希望的表情，冲着自己喊着。

“蝶仙子万……呃！”

随着最后一个人的胸膛被洞穿，那个岁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这最后一个喊叫声，终于停了下来。

云芙忆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她被顾迎珊挡着看不到下面的惨状。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空中。

“姐姐……”

“这算什么……这究竟，算什么。”顾迎珊擦了擦脸，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满脸的泪水。

云芙忆搂着顾迎珊的脖子，紧了紧。

“姐姐……对不起……”

“啊……”顾迎珊深深吸了一口气，“是你做的吗？芙忆？”

云芙忆不说话，她搂着顾迎珊的脖子更紧了，半张脸已经埋到了她的脖颈处。

“真的是你啊……这个，是你爹爹云游仙人教你的仙法吗？”

“不是……”

“……”

“是梦魔一族的法术。我几年前渐渐领悟的……可以让人坠入他们所希望的幻境之中……”云芙忆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都像蚊子嗡嗡一般，“我不忍心看他们绝望的表情……就给他们施了这种法术……他们的幻境中，都将你看做了蝶仙子……对不起……姐姐……”

“为什么要这么做！”顾迎珊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他们……他们……他们本可以……本可以……”

突然，她发现自己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来责怪云芙忆。他们本来已经离死不远了，现在云芙忆给他们施加了这样的法术，至少能够让他们在临死之际，体会到希望。就算云芙忆不让他们堕入幻境，今时今日她也救不了他们了。

她转过头，看着云芙忆，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全是泪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已经将袍子和自己的衣领染湿。

呵，自己有什么权利责怪云芙忆呢，她只是想让他们在死前，感受到希望。这比绝望的死去，更好一些不是吗？

脚下的士兵们，已经开始翻动那些人的尸体了，还剩一口气的，就不客气地补上一刀。他们从尸体里找各种可以用的，或者是可以用来还钱的东西，作为他们的战利品。

清点完战利品，那个夫长抬头，冲着顾迎珊喊道。

“顾姑娘，我们焦将军说了，如果你不嫌弃，希望你能去军营做客。”

顾迎珊看着他不说话，她只想如果可以的话，就下去宰了那个恶魔。

“顾姑娘不来也没关系，将军说如果你想的话，可以替那个小五收尸。”

她的瞳孔瞬间睁大：“你说什么？焦饷杀了他？”

夫长笑了笑摆摆手：“那是当然的了。你都已经背叛了我们，你还妄想焦将军会留你的跟班的狗命吗？还不如宰了他消消将军的气。”

“为什么……”顾迎珊咬着牙说道。

夫长一愣，随后大笑道：“什么为什么？哈哈？看你刚才的样子，是想救这些南涧国的狗贼们吗？哈哈！将军拿你没办法，但是你拿我们更没办法。”

顾迎珊只觉得脑子一阵嗡嗡作响。她之前没带走小五，只是因为觉得小五可能已经被焦饷赏识，跟着自己到处漂泊总不是一个事，有个愿意培养他的人也算可以。况且自己自从被焦饷软禁之后，小五也就没来看过自己了，还听别的士兵说他过的还不错。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离去竟会让小五身死与北涧国的军营之中。

这么说，自己真的害死了小五。

仔细想想，焦饷怎么可能真的赏识一个敌国的孩子。他之前对自己承诺的，无非只是猜出了自己和凌宇云铭的关系，想要套出南涧国的军情而已。小五只是取得自己信任的一颗棋子罢了。是自己以前戏文看的太多了吗，怎么这么愚蠢。

泪水不断地涌出，她觉得自己太愚蠢了，竟然连当日救了自己的小五都没能保护其周全。她怎么就那么放心地把小五留在那里了。

心中的懊悔，已经让顾迎珊说不出话来了。她看着下方已经不再搭理他的北涧国众人，开始整顿回娈城了。

这些士兵们，就这样带着屠刀来了，留下了一地的尸体走了。顾迎珊落回地面，看着这血流成河蝶仙庙门口。他们都没有逃，都是脸上带着笑容和希望死去的，显得十分诡异。

“姐姐……为什么那些人和蛇妖一样，见人就杀呢？”

“因为人类有一句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突然，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传来。顾迎珊猛地转头，看向那边有一个身着破烂袍子的壮年男人走了过来。

“凌宇夫人……啊不，顾姑娘，我们好久不见了……”那男人朝着顾迎珊行了一礼，缓缓说道。

顾迎珊看着这个人的身形，一时间愣住了，她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这个人的长相，顾迎珊虽然过去这么久的时间，却依然记得很清晰。

“你……你是人是鬼……”她的声音开始有些发颤，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那人发笑：“呵，姑娘，你既然能看得见我，我自然就是人了。”

“怎么可能？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人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现在世人都认为我死了，但是我还活着。”

他看了看脚边一地的惨状，眼眶瞬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