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十。
到这时候,一切就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经过这几日,扎营在奇山异石上的军士们也已经渐渐适应了。
尽管道路崎岖,多上下几遍,也就不觉有什么了。萧玉这边,每晚云端飞鸢到暮沄洲上一游,再伺机随意地往那周围冰上撒盐。
“你站在院子里做什么?”大清早,萧玉在里院练完剑,原是走到厅堂中来打算找一轴画,却见外院里站着一个人,她往前走到门口一看——苏禹浅。
苏禹浅微微一笑,拱手示意,却是一点都没有迈步的意思。
萧玉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看来这家伙还就得把他晾在一边才行:“进来吧。”
晾苏禹浅的时日也够了,萧玉可不打算一直把这皇子晒着——这隆冬腊月的,再“晒”下去,可就冻住了。
“三殿下,我这院子可不是金銮殿,不用来那么早。”两人随意落座,萧玉笑道。
苏禹浅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倒是不意外萧玉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意外这称呼:“姑娘还是叫我禹浅的好。”
“三公子这么早,有什么事吗?”萧玉只是勾了勾嘴角,大概十多年前她叫过他“三哥”,至于“禹浅”,她可不喜欢这么叫。
苏禹浅笑了笑,这样的天气这么早来,没事肯定是不可能的:“我想知道,姑娘当年水淹耕蒙,如今对暮沄洲……”
萧玉扫了苏禹浅一眼,当初水淹耕蒙本是她和钱铮程聊天时随口说的,哪知道钱铮程却真的就这么干了。
那是耕蒙的劫难,也是萧玉心中的愧疚与悔恨。就连萧玉自己也没想到,因为一句玩话,几乎将一城百姓性命送上。
只是如今,苏禹浅将暮沄洲和耕蒙相提并论,萧玉却是有些不舒服了:“三公子到时自然会知道。”
“在下,问错话了。”苏禹浅见萧玉不说话,自觉唐突,连忙开口道。
萧玉摇摇头,示意苏禹浅没事。只是她心中却不确定了,前番山谷之城用水灌入,如今这冰上驻军用火烧。
她不喜战争,却不能平息心中的那点家国的骄傲;亲自参与征战,又要用这么残酷的手段去克敌,萧玉甚至觉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三殿下,您还是回去好好操练兵马,别辜负了军功。”慕容曦宇不知何时从里头走到这厅上来的,不过这话倒是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萧玉转头看见慕容曦宇,微微一笑:“师兄也来了,正巧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慕容曦宇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想再瞒着萧玉什么事:“在木渊家碰上的。”
萧玉一听,略点了点头,看向苏禹浅。慕容曦宇随意地在一边坐下,索性把一切都说出来,他反倒安心了不少。
萧玉只是扯了扯嘴角:“难怪是钱铮程来给三公子打下手。”
苏禹浅扯了扯嘴角,这钱铮程和木渊的确关系匪浅,不过这一切都还拜慕容曦宇所赐。只是萧玉此间这样直呼大将军姓名,倒让苏禹浅有些诧异。
钱铮程,最开始在宁王手下为将,后因犯了军规被贬为参将。至于后来是如何到了木渊帐下,此间不得而知。但打那之后,确是严于律己,再未犯过什么错。
三人又随意说了些事儿,苏禹浅便起身告辞了。
“师兄也太小心了,便告诉他又有何妨?”看着苏禹浅离开的背影,萧玉冷冷地开口问道。
慕容曦宇摇摇头:“云端飞鸢如果让他见了,后果不堪设想。”
萧玉冷笑了一声,看着慕容曦宇道:“苏禹浅不适合带兵,就算云端飞鸢在他手上,也不过只是拿来当风筝玩罢了。”
萧玉说得一点都没错,尽管据说苏禹浅的文韬武略在皇子中是翘楚,但终究只是书中所见,当不得真。
这几日众人来往商议时,萧玉也不是没有听过苏禹浅的言语。虽然都是兵书中的精巧,但不会变通便是无用。不得不说,胸中丘壑的筹谋,苏禹浅真是差远了。
“他的确没有成为将才的天分,但此人绝对不能小看。”慕容曦宇提醒道。
萧玉点点头,便也就不再多提这件事了。只是,木渊和霍扎那哈有联系,她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王公相国大将军,皆是位极人臣,虽说不得九五之尊,但绝对是万人之上,为何还要勾结异族呢?
萧玉想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罢了,自己又没打算回去,何必要多纠结这些呢?那些样子做给世人看倒也罢了,她可不觉得这些事情应该要自己挂心。
慕容曦宇看着萧玉,本想说些什么,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师兄干嘛这么看着我?”萧玉看着慕容曦宇,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两人许久没有真正像从前一样聊过天了。
慕容曦宇微微一笑,开口问道:“除夕那晚,你为什么想起来弹《沧江岁晚》?”